钟娘子万福

第四十五章 文逸归

    一

    三人分道扬镳之后对太子一事都有默契一般缄口不提。

    沈沨继续在覃临做他的县令,整顿县制、耕田、采桑,平衡物价,勤训县兵,且继续派人向北寻找文逸的踪迹。

    钟岄也继续与秦慎一同管着瑾瑜书院,甚至吸引了周边县里的农户儿女到瑾瑜书院念书识字。

    她又以沈沨的名义进一步扩建了济贫院,广开粥厂,让覃临街上乞丐温饱可图,又命人加强教化,使无业人数渐渐降了下去,使覃临作为北昭南陲,得到了空前的安宁。

    再说章曈,他在西南军中并未以世家子自恃,从末流小兵做起,与兵卒同吃同住,他为人大方,做事善良爽快,且又善交朋友,渐渐有了威望。

    西梁与北昭偶有摩擦,章曈带人打了几场胜仗,被升为了小都统,领五百人。

    太子的路子没有走通,文姝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放弃寻找文逸。她越来越忙,将文家商队进一步开到三国腹地,名声越来越大。

    文姝向来事必躬亲,跟着商队走南闯北,每次回到永安也不愿久留,去覃临同钟岄小住的时候比自己在永安的时候都多。

    二十四年春麦播种时,文姝亲自到覃临送药苗,借故在覃临住下,没有急着离开。

    钟岄明白文姝的落寞,欣然答应让她在覃临陪她。

    两人相约一起去跑马,一大早便上马直奔南郊。

    钟岄三千墨发束成马尾,身着紫色灯笼纹长袍,外披鼠灰色云纹斗篷,面颊微微红润,清亮的眸子顾盼流连。

    文姝用红色发带亦绑了高马尾,身着兔毛领枣红色烫金长袍,外搭雪白狐毛长褂,妆容明艳,一双桃花眼宜喜宜嗔。

    “都已经隆裕二十四年了,三年前的事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文姝轻抚着马鬃,淡淡地笑着,“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了。”

    钟岄看出文姝又在想文逸,连忙岔开话题:“听沈沨说章小公子又打了胜仗,过几日要升做大都统呢。你的孝期也要过了,你俩的好事不远了。他说什么时候来提亲了吗?”

    文姝没有答话,只默默纵着马低头吃草,章曈送的那只手镯仍安稳在她手腕上带着。

    这三年文姝虽然打响了文家商号,但是私下与钟岄的话已变得很少了,凡是张口必涉及到文逸,戳到两人心中的疤,所以更多时候便是一人沉默,一人默默陪伴。

    现在文逸的消息已经成了文姝心中的结,文姝宁愿让他被朝廷罢免处罚,也不愿报他死在任上。

    钟岄心里明白,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陪着文姝放马。

    “不如我们赛马吧。”文姝不想扫钟岄的兴,勒起马头,扬起嘴角笑道,“我不会输给你。”

    “好啊。”钟岄也来了兴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驾马向远处跑去,几个来回累得满头大汗,下了马也喘个不停。

    “没想到,你驾马的技艺竟然进步了许多,是不是背着我多加练习了?”文姝不禁夸道,“既然你赢了我,正午万春楼的宴席,我请了!”

    “文大老板豪气!”钟岄赞道,刚要开口便见到云祺匆匆忙忙跑来。

    “姑娘!姑娘!”云祺当初因为对文姝不离不弃的忠心,被升为了一等女使与云乐共同管事,早已不是冒失的小姑娘了,如此慌张,必有大事。

    钟岄与文姝对视一眼,暗暗揪起了心。

    文姝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事?”

    “二爷,二爷他!”云祺跑得喘不过来气。

    一听是文逸,文姝连忙拉住云祺,心急如焚:“文逸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你等她缓口气。”钟岄顺了顺云祺的后背,“把话说清楚。”“二爷,二爷回来了!”云祺终于说出了口,豆大的泪水流了下来,喜极而泣道,“就在沈大人府上,是章小公子平安送回来的。”

    文姝一惊,不敢相信云祺的话,在原地直直愣着:“你,你说什么?”

    “文逸回来了,章小公子送回来的!”钟岄晃了晃文姝,两人匆匆上了马,疾驰而去。

    二

    文姝不顾平时自持的庄重稳肃,风一般地冲进了沈府正厅。

    只见文逸正喝着清茶,一身竹色常服的沈沨与甲胄还没来得及脱的章曈坐在一旁,三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文逸瘦了很多,当初脸颊的稚嫩已经卸去,眉目依旧却更加深邃,金簪束发,身穿靛蓝色如意云纹长袍,外搭玄色半壁裘衣。

    见文姝匆匆而来,文逸愣愣起身,眼圈瞬间红了,缓步走到文姝面前直直跪了下去:“大姐姐!”

    文姝一把抱住了文逸,失声痛哭起来:“你这臭小子,着三年你跑哪儿去了!”

    钟岄也不禁拭泪,默默走到沈沨身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文二当初已经查到了独眼鹰的下落,尚未抓捕之时泰明出现了莫名暴乱,他遭人暗算失足坠入无量河。幸而被下游东昌唐州的渔人所救,但是暗算之人并未善罢甘休,所派的杀手比我们的人先到一步,他不得已开始东躲西藏。”

    “文府双亲去世时,他是要回去的,但又遇上了埋伏,吃了不少的苦。”章曈向钟岄解释道。

    “今年年初他混迹于乞丐之中逃回北昭准备返回永安,还是被人劫杀,只能转道逃进泉州山里。正逢我二叔回乡入山清修,遇见遭人暗算重伤的他,便施以援手救下了他。”

    “二叔不好张扬,又怕他再被发现,便隐了他的行踪,将他假扮成书童带进山,命随行医士为其诊治。”

    看着哭得难舍难分的文氏姐弟二人,章曈亦有些动容,转过头向钟岄一笑:“还是我回家探亲时去拜望二叔,才知道了文二就在二叔那里。届时文二的伤已无大碍,二叔命我送他出山。”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文姝紧张地拍了拍文逸的手臂与肩膀。

    “早就好了,只不过留几道疤而已。”文逸摇头笑道。

    文姝一听,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抬手便捶打起文逸:“就算一路凶险,你也不知道同我报个平安!你知道我们走了多少路吗?整个北昭都要寻遍了,都是为了寻你,你知道吗?你若找不回来,你让我怎么去见爹娘啊!”

    文逸也含泪笑着受着。

    见两姐弟之间气氛过于悲痛,章曈上前打趣道:“相聚重逢是好事,别哭哭啼啼败了喜气。文逸,路上我同你说的事,你得跟你大姐姐再说一遍。”

    “哦!”文逸恍然想了起来,拉住文姝捶打的手,顺势揽住她的肩,朗笑道,“没想到章兄还是要和我大姐姐结亲了,这金白寺的许愿池太灵了。我,身为小舅子,同意这门亲事!”

    “你刚回来胡说什么!”文姝羞红了脸,用手肘顶了文逸的腰,白了他一眼。

    “这算什么胡说,我已经禀明爹娘,过了年我便亲自上文府下聘去。”章曈眼里含笑,眸中尽是深情,羞得文姝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说罢章曈又朝文逸大方行了一礼:“多谢小舅子!”

    “好说,好说!”文逸自是一百个愿意,不只是因为章曈品行端正,与文姝你情我愿,更因为本来要唤章曈一句“章兄”,如今却要反被唤“小舅子”。

    级别不降反升,文逸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