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威国公府后，耿三进了宫，一路来到军情署，正如他所料，耿四果然还在署中办公。

    “兄弟，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哥哥封爵的日子，你却只顾着干活，我看你将来迟早要把自己累死！”

    耿四坐在案后，埋着头道：“陛下明年就要攻打云南，我得赶紧多收集一些云南情报才行！”

    耿三过去拉他，道：“一天不干活又死不了人！别的时候我不管你，今天是我大喜日子，你必须陪着我喝酒！”

    耿四无奈道：“你去找王兄和侯兄一起喝酒啊！”

    耿三将他拉出屋子，道：“刚才和他们喝过了，现在我只想和你喝！”

    耿四无可奈何，只好放下差事。

    两人离开皇宫后，沿着鹂园大街前行。

    耿四问：“你想去哪里喝酒？望春楼还是春香楼，或者去你家喝？”

    耿三露出一个神秘地笑容。

    “跟着我来就是了。”

    现在已是下午，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青天一碧，万里无云。

    一日之内，朝中多了好几位公爵，除了王大府邸，还有好几座公爵府在举办宴会，鹂园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耿三二人沿着大街，很快来到一座府宅门外。

    耿四诧异道：“兄长，你带我来鹂园做甚？”

    耿三眯着眼一笑，道：“兄弟，你知道陛下搬去皇宫后，鹂园被改成什么了吗？”

    耿四摇了摇头，他的精力一直放在天下各地的情报上，对江都府的一些变化，反而不太清楚。

    耿三笑道：“这里被改成了教坊司！”

    耿四动容道：“关押犯官女眷的地方？”

    耿三点点头：“北伐以来，元廷投降咱们的官员很多，但负隅顽抗的也不少，他们的家眷都被关在此处！”

    耿四道：“陛下准备怎么处置她们？”

    “按照旧制，这些犯官家眷都会变成奴隶之身。年纪大的留在教坊司干活，年纪小的当做官奴，分配到官员家中做奴婢。”

    耿四皱眉道：“陛下不是下旨，取消了贱籍吗？”

    耿三一摊手，道：“对啊，所以礼部也犯愁，本想把她们放了，但这些人家产都被抄没，在城中无法过活！”

    耿四想了想，道：“可以把她们送去手工局，她们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耿三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法子不错，不过礼部的陈尚书想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他觉得全国人口因为战乱，急剧锐减，现在必须尽快扩充人口！”

    耿四点点头，叹道：“那倒不错，如今本朝人口只有两千万户不到，因为战乱，确实死了太多人！”

    “所以他提议将教坊司的女子分配给有功将士为妾。当然，有功将士看上哪一个，也可以向礼部申请，将她们娶回家。”

    耿四脸色微变，道：“兄长，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

    耿三生怕他跑掉，拽住他手臂，大声道：“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再看着你打光棍了！你瞧瞧王大，他儿子都封爵了，你还不成家吗？”

    耿四摇头道：“再缓两年吧，等陛下驱逐胡虏，统一天下后，我就成家！”

    “不行！那时候好女人都被别人抢走了，哥哥帮你相中一个很标致的女人，保证你一定喜欢！”

    “我不要！我现在没功夫娶妻！”

    “不要也得要，今天你必须听我的！”

    就在两兄弟相互拉扯时，两个人突然从教坊司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女人。

    耿家兄弟脸色都变了，赶忙让到一旁，躬身道：“郭相，方元帅。”

    耿三还偷偷打量那女子一眼，发现是元帝的妃子，程一宁。

    出来的两人正是郭念生和方远。

    方远瞧见两人后，老脸一红，低低嗯了一声，匆匆带着程一宁离去了。

    耿三嘿了一声，道：“瞧见没有，方公爷都来挑妾氏了，你还扭捏个什么劲？”

    耿四拗他不过，也不愿一直待在这里，被其他人撞见，没好气道：“那赶紧挑一个就走！”

    耿三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

    两人进入教坊司，耿三朝一名执事问：“凝香儿还在吗？”

    那执事笑嘻嘻道：“在呢，得您吩咐，一直没让别人瞧！”

    耿三拍着他肩膀，道：“多谢你老兄了！”

    带着耿四来到一间屋子，推开大门，只见屋中坐着一名美貌女子，面色虽有些憔悴，却丝毫不减丽色。

    耿三瞥了耿四一眼，见他紧紧盯着凝香儿，笑道：“兄弟，我给你选的这人不错吧？”

    耿四结结巴巴道：“还、还过得去吧。”

    凝香儿原本低着脑袋，神色木然。

    听到耿三声音后，猛地抬起头，随即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你是个骗子！”

    耿三愣道：“怎么？”

    凝香儿泫然欲泣，道：“你说汉人皇帝会放我自由，结果还是要把我赏赐给别人，这不是在骗我吗？”

    耿三讪讪一笑，道：“你一个弱质女流，在江都府也没法子过活，嫁给我兄弟不好吗？他可是公爵，不辱没你！”

    凝香儿根本不听，哭泣不止。

    就在这时，一人从走廊快步走了过来，是一名军情署密探。

    那密探朝耿四低声说了什么。

    耿四变色大变，道：“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耿三急忙扯住他，道：“兄弟，你别走啊！”

    耿四沉声道：“兄长，我有重要情报，需得立刻面禀陛下！这女子既然不愿，勉强她做甚？”

    语毕，大步离去。

    耿三看了凝香儿一眼，叹道：“也罢，你先跟我离开，我再给你自由，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是！”

    耿四一路来到皇宫，在正阳殿等了没多久，张阳泉便匆匆从角门走了出来。

    “耿卿，是不是高丽传来什么消息？”

    耿四愣了一下，道：“不是高丽，不过和高丽也有关！”

    “到底什么消息，速速说来！”

    耿四沉声道：“陛下，臣得到确切消息，元帝已到了捕鱼儿海，把德兴君送到了高丽。高丽王只怕很快会重新投靠元廷！”

    张阳泉脸一沉，道：“不是很快，他们已经投靠了元廷！我刚刚得到消息，高丽人偷袭了济州岛！”

    耿四变色道：“济州岛没事吗？”

    张阳泉淡淡道：“傅友德在岛上留有一万士兵和两百门火炮，高丽水军被击沉十几艘战船后，就撤退了！”

    耿四松了口气，道：“陛下，要不要把***皇帝的消息传给北平府！”

    张阳泉道：“当然。元帝既然在东北，肯定在打北平府的主意，提醒刘福通，让他小心戒备，尤其是年末的最后几天！”

    “是！”

    ……

    元帝的王帐，就驻扎在捕鱼儿海南岸。

    王帐之内，高丽使节李子松穿着正式朝服，正在向元帝朝拜，表示高丽愿意重尊大元为宗主！

    爱猷此时已换上蒙古人的毡衣毛服，大臣们也都穿着蒙古装束。

    瞧见李子松的朝服，爱猷感叹道：“朕自迁播，流离失所，几无安身之所，不想今日复见朝服礼仪！”

    李子松慨然道：“陛下乃天命之子，纵然一时困于浅水，迟早能复归天位。贼兵一时凶盛，不得民心，难以持久！”

    爱猷微笑道：“卿之言甚善。不过贼势浩大，需得大家齐心协力，方能将他们消灭。不知贵军攻打济州岛，可获成功？”

    李子松叹道：“岛上守军虽只有一万，但火炮厉害，我军战船受损严重，只能暂且退军！”

    爱猷点点头，道：“海上作战，本就是贼兵强项。既然攻打失败，张阳泉肯定会派人增援，你们莫再攻打了！”

    李子松应道：“臣会转告给大王。对了，陛下，不知女真人那边，您的旨意是否已传达？”

    哈刺章道：“李院使不必担心，女真人已经答应陛下，不会再攻打你们！”

    李子松喜道：“若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爱猷沉声道：“眼下第一要务，是尽快拿下大都。朕得到密报，扎合打算攻打大都！”

    李子松吃了一惊，道：“大都有十万守军，瓦刺部不过五万，怎能打下来？”

    爱猷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似乎很有把握。”

    李子松笑道：“叛军若能与贼兵两败俱伤，倒也是件好事！”

    爱猷沉声道：“不，这并不是好事！如果扎合成功了，他在蒙古诸部的威信，将压到朕的头上！”

    李子松愣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爱猷目光微闪，道：“据朕所知，扎合打算在年末最后一天动手，朕自然不能眼睁睁望着！”

    李子松变色道：“陛下也要参战吗？可您身边……”

    开元王朗声道：“我们还有三万骑兵，等扎合与贼兵分出胜负后，再突然偷袭胜利的一方，胜算很高！”

    李子松赔笑道：“那倒也是。”

    爱猷道：“朕所虑者，是上都的两万守军，我军必须从上都绕过去，若是他们从背后攻打我军，情况就不妙了！”

    李子松点头道：“对啊，上都也有两万守军，陛下需得谨慎！”

    爱猷凝视着他，道：“所以朕需要你们帮忙！我军动手时，你们立刻攻打上都，帮朕缠住他们！”

    李子松脸色微变，苦着脸道：“陛下，我军刚刚攻打济州岛失败，暂时没有能力再进攻了！”

    爱猷淡淡道：“只要你们肯出兵，事成之后，朕可以把丹东给你们。”

    李子松目光一亮，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哈刺章笑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找女真人帮忙，他们很乐意为陛下效力，只是陛下信不过他们！”

    李子松急道：“我立刻回去，将陛下的旨意禀告大王，料来大王不会拒绝！”

    爱猷微笑道：“那就辛苦李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