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童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略微颤抖：“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孬种。”那小弟轻笑了一声，“你就只会躲在叔伯身后？还没断奶？”

    此话一出，惹得大胡子和那些小弟都哈哈大笑。

    “我躲叔伯身后是孬种，你们十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不也是孬种，还是孬种中的孬种。”郑童涨红着脸，他打架不行，但嘴皮子溜。

    大胡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拉开小弟上前道：“郑老爷子，念在你救过清平道的份上，我们兄弟给郑家几分面子，可你这孙子不给我们面子啊！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下手重了。”

    “我这重孙子说得对，以多欺寡，以长欺幼，以男欺女，确实是孬种中的孬种。”郑老爷子并不好管闲事，但他护短，郑童虽不是他嫡亲的重孙子，但也是他的后代呐，代表的是郑家的脸面。

    “老头子我别的不行，就是后辈多，在族中也有几分威望，这小姑娘老头子保了。”

    此话一出，大胡子等人都怒气冲冲，从背后掏出了家伙事，有镰刀、菜刀、木棍、砍刀等，这些都是他们这一个多月收集的，也是他们打家劫舍的底气。

    郑童再次开嗓将各位叔伯兄弟喊了来，郑家人手中也有一些武器，只是不如大胡子等人多。

    洪水退去后，地上什么都有，挖到些镰刀、菜刀不足为奇，甚至有人挖到过金银财宝。

    郑友奎瞥了一眼郑童，眼里有几分怒气。

    方才不是解决了吗？这小子又撩拨对方干什么？

    作为族长，他一点也不想为了一个陌生小姑娘和大胡子等这种混混打上一架，但老祖宗发了话，他不能怂，只是更希望能口头解决，而不是动用武力。

    “你们在寿阳府抢到的救济粮不少，却依然往兴义府跑，想来也是怕府城外那堆尸体吧！”那场暴动城外死了数千灾民，雨后又冻死了一批，有亲人的，或许尸体会被背入山林中挖个坑埋了，没有亲人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城外。

    毕竟大家都饿得无法动弹，谁也不愿意为了陌生人去浪费力气。

    几日过去，城外的味道可想而知。

    大胡子一行人都是青壮，一个人一天能抢到四五个窝窝头，有时候狠心一些，抢到七八个不成问题，可瞧着那些窝窝头从城墙上扔下，落在地上、尸体上，大胡子心中隐隐不安。

    他经历过三十年前的瘟疫，知道尸体堆积在一起，可能会出问题，所以虽然留在寿阳府他们能吃得很饱，大胡子还是带着小弟们离开了。

    郑友奎这话戳中了大胡子心中的不安，让他从极致的愤怒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大家同路逃难，想来目的地也相同，我郑家世代行医，你卖我郑家一个面子，放了这小姑娘，这路上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郑家可以出手医治，否则……”郑友奎没把话说完，但大胡子也明白了其中之意。

    他们是青壮，但青壮就不生病了吗？

    生病时有个好大夫有多重要，看看寿阳府外那些病死的尸体就知道了。

    “好，如此，我就卖郑家一个面子，但也希望郑老爷子信守承诺，若是我们兄弟真有个头疼脑热的，郑老爷子能够出手相救。”大胡子衡量片刻，做出了决定，一只野鸡和一个大夫相比，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离开寿阳府前，他们兄弟每人都收集了二十几个窝窝头傍身，没有这只野鸡也饿不死。

    话是郑友奎说的，但大胡子更相信郑老爷子，御医嘛，还是个参与过救治瘟疫的御医，医术肯定是最好的，所以他话里话外都是希望郑老爷子能给个保证。

    因为他怕的不是头疼脑热，而是瘟疫。

    郑老爷子点头，若他这把老骨头能活到那个时候，出手医治也不是不行。

    此间事了，郑友奎瞧着大胡子一行人走远了才开始教训儿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有本事就不要逞强。那些人都孑然一身，要是真动起手来，你婶婶妹妹们怎么办？老祖宗怎么办？”

    郑童被说得无地自容、眼眶发红，手上力气也不足了，郑老爷子就觉得自己在往下掉，他死死扒住郑童的背，对着郑友奎道：“你训他干什么？行医治病是救人，他方才也是救人。”

    “你过来，背我！”

    郑老爷子已经快到古稀之年，是他们这一支最高寿的老人，郑友奎不敢顶嘴，老老实实的蹲下身子将郑老爷子接到自己背上。

    郑童把郑老爷子放下，走向那个被欺负的小姑娘，对方比他矮一个头，身形单薄，犹如湖中芦苇，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小……小妹妹，你没事吧？”郑童磕磕绊绊的问候了一句，耳根子已经红透。

    他想，一会儿这个小姑娘肯定会对自己千恩万谢，可他不是很会应对别人的感谢，想着想着，就觉得脸上发热了。

    小姑娘抬头，一双杏眼看向郑童，如郑童想象那般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多谢。”

    郑童正要摆手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就又听到那小姑娘说：“不过我能自己解决，下次别多管闲事。”

    郑童只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怎么回事？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

    这小姑娘正是苏卿卿。

    如果没有郑家的相助，苏卿卿也能全身而退，这几日她的经脉已经打通了九成九，力气变为了原来的三倍，已经可以匹敌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力气。

    又有木剑在手，虽不能将大胡子等人都解决了，但逃跑不成问题。

    她虽觉得郑童有些自不量力、好管闲事，但也不能扔下不管，所以留下看了场戏，若是双方真打起来，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今双方口头解决了冲突，苏卿卿道了谢，便要离开。

    有郑家的妇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忿，走上前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我们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卿卿不想多费口舌，只是瞥了那妇人一眼，背着包袱离开了。

    那妇人被气得不轻，拉过郑童：“你看看，你好心帮人，人家根本不领你的好，还说你多管闲事。”

    “以后啊，遇到这种事躲远点，出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