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还是先弄钱
听着窗户里面姥姥的念叨声。
李长远的思绪又有些杂乱。
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把那句话给问了出来...
“姥,我爹他...在我小的时候,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的事儿你知道不...一个月三块...强子住的那间房子...又额外给了五十...”
说这话的时候,李长远自己都有些为难。
对别人他可以拉扯的下脸。
可对这个从小就疼自己的姥姥。
李长远真就有些说不出这话。
“啊!”
屋里的姥姥刚刚出声,嘴里的啊字还没有抬起来,又被给压下去。
“李...你爹寄钱?这么多年,给钱的是你爹?”
说话的时候,声音颤声的更加厉害:“我早该怀疑的...我早该怀疑的...不是你爹,谁能每个月都给寄钱来啊...
也是我傻了,竟然信了老头子的话...
什么年轻的时候救了人,然后别人记着好,每个月寄钱的事怎么可能落到他老白家身上...
救人...黑瞎子沟当年救了那么多的人,也没见别人家有人寄信给钱...
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隔着雕花木的窗框,李长远就这么跟姥姥对视着。
听着内里那上了年纪的声音不住的念叨,李长远心里挺不是滋味。
“对!既然是你爹给的钱,这就没有什么要账了!
姥姥还活着,这种没有脸皮的事,说什么我不会让他们干!
长远你放心,只要姥姥还有一口气,肯定不让他们这么欺负你!”
姥姥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着。
对于一个顺从了家里这么多年的人来说。
能够说出这种话,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
可李长远是她外孙,她不护着,谁还能护着...
这会都没有再说话,李长远都还能听到从屋里传来的嘎巴嘎巴声。
李长远知道,这是姥姥被惊的身子骨有些哆嗦。
想到过往的种种,李长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姥,我长大了,要不是当了知青,我都能分工作讨媳妇啦。
账不账的事儿,你别多想。
这是我跟老白家的事,就算最后闹掰了,也是我跟白岩白强他们的事儿。
姥姥你是好的,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护着我,老早我就不知道在哪年被埋了。
要是因为这件事伤了你,我这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
回忆着过去的种种,李长远的眼不觉都有些模糊。
不等屋里人回应,略微停顿了两秒的李长远继续开口:“到底我是外码(不同姓的亲戚),不是他们老白家的人。
我们就算斗,也没人说出来个什么。
今天晚上过来,我就是想着跟你说一声,让你知道内里的情况,不要成了他们捅我的刀就成。”
“不捅...不能捅...”
呓语一样的回了这么一声,屋里的姥姥这才像是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都是自家人...我怎么就把白岩给养成这样了...
长远你都这么命苦了,怎么还摊上了这么一个舅舅...”
到底是在老传统,男尊女卑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就算到了这种境地,张素萍依旧不敢多说自家老头子。
甚至在这个家里,张素萍能说的只有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白岩。
“姥姥你想的太多了,那时候正乱着呢,能养活这么多孩子都是一个难事。
白岩被其他人给带坏了,这也是没法的事儿...”
沉闷之中,李长远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要说白岩这性格像谁,像白念章这个爹是肯定的,可更多的,还是随了一直跟着的姐姐。
也就是李长远的大姨。
“行了姥姥,天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今天过来就是听听你的声儿。
交代一下心里的念想。
等回头有空了,我琢磨点东西,姥姥到我那给我炕饼子吃啊。
在城里上学的时候,每当看到饼子,我就想起姥姥你给我炕的。那滋味,多少年了我都忘不掉。”
李长远收敛了一番情绪,定下了不把姥姥给掺和进去的计划之后,转而说起了其他,释放着屋内姥姥心头的为难。
“哎,好,我大外孙喜欢吃就好!等过些天打了粮,在晒场上晒过了,姥姥背着锅去知青院给你炕饼子吃去!”
听着姥姥心头的热切。
李长远心底又是暖了不少。
从毛大龙那边听到的端倪,今天也来不及询问。
听着隔壁房不经意间抬起来的声响,李长远的声音一下就停了下来。
“娘?刚才是你说话么?”
隔着正屋,白岩媳妇的声音从另一边传出。
明明看不到,可李长远就是能够觉察到,隔着窗户的姥姥紧张的抖了抖身子。
“哎?什么?我说话了?”
屋里的姥姥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发出类似翻身的声响:“哦,估计说梦话了,么事,你继续睡吧。”
那边没有回声。
李长远隔着窗户,就这么跟姥姥对视着。
等了七八分钟,等到屋内响起轻微的鼾声,李长远这才小心的抽身离开。
回到知青院,躺在炕头上。
李长远心头一阵纠葛难受。
“不行!得搞钱!还是得先搞钱!”
嘴里这么嘟囔着,李长远一个翻身,从炕上支棱了起来。
小心的点起来一根蜡烛,豆大的烛火,将晦暗的屋内照的昏黄昏黄。
口中小声的念叨着,又是一个咕噜翻身,从炕上跳了下来。
轻车熟路的从自己的行李中摸出一沓信签纸。
无视被信签纸带出的一张张大红奖状。
顺手掏出的钢笔上,还刻着‘赠予XX高中红旗手的字样’。
“搞钱....搞钱...没法子了,就是你了!”
嘴里这么嘟囔着,李长远已经找到了来钱最快的一条路子。
“委屈你了,老同学,先苦一苦你...左右你都是要下乡的...城里那么乱,你大伯又不敢冒头掏钱给你买工作。
反正上辈子你都是带着钱下来给大队的...
与其被那个姓赵的会计收了钱还不照顾。
还不如掏钱给我,有我这个本地人当中间人。不光能落实这笔钱的作用,说不准回头还能给你当高考的保人...
咱们都是老同学....
这笔买卖,你不亏的...”
嘴上这么说着,李长远已经趴在写字桌上,就着时不时被风吹的晃荡的烛光,摊开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信纸:
“亲爱的朱婷同学:
见字如晤。
同学情谊未半,而初中失联,念之当初软饭,今依旧口齿留香,前南北有别,心中喟叹,幸知不久将黑瞎子沟重逢。
念及地处边陲,民风彪悍....
此致敬礼,李长远。”
看着铁钩银划的钢笔字样,李长远不由得感慨一声。
“这手字,果然没有生疏。”
看着满篇文字,自打五十四个字之后里里外外全都是讨要好处的字样。
李长远自己都感觉有些脸红。
可想到初中的时候吃的那份香甜可口的糯米饭,李长远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朱婷啊朱婷,借钱给我,你不吃亏的。我这么俊,真要是还不上,大不了把我赔给你就是了。
到时候辅导你念书,考个大学就算报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