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我......”小玉被他质问地不知所措起来，慌了手脚。

    孙瓒看她这幅样子，红着眼噙着泪，紧紧咬着唇，就像是委屈得不行。

    本来心中有不悦，此刻也不好再冲她发泄出来，便只能作罢：“今日是我语气有些重了，只是我说的，希望你还是记在心上为好。”

    小玉憋着嘴，泫然欲泣，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知道了。”

    这一出闹得屋子里气氛僵至极点，柳逐站在不远的地方，梗着脖子偷偷看这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孙瓒心中也无比郁闷，干脆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扭头大步去了书房。

    柳逐尴尬地看了小玉一眼，也不好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等快要到了书房，远远地只看见一个小个子的身影，正吃力地将装着一整块冰的木箱，从院子的另一头，往书房门口拖。

    大热天的，对方涨红了脸满头是汗，努力了半天冰鉴也只前进了一小步。

    孙瓒看到这场景，有些无语，于是招呼过柳逐：“......你去帮她。”

    柳逐领了命，上前和她说了几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孙瓒也不知道那两人连比带划的究竟在说着什么，只看他俩掰扯半天，最后竟然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将冰鉴扛了起来，慢慢往前抬起，由于抬后边的雪客力气小，冰鉴明显就往那一头沉了下去，冰块也跟着斜了，压得她那一头更重。

    孙瓒更无语了。

    雪客哪里想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的差事总不好撒手全给别人，此前已经劳烦过柳逐了，被他内涵了好几次，她可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欠他个人情。

    可是这冰鉴实在是太重了，她两只手握得把手都发白了，这下又出了汗，手上打滑，前头的柳逐还在催促她抬高一些，可她已经没力气了，接着手指一滑，眼看冰鉴就要脱落砸下来，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帮她拖住了底座。

    “谢......”雪客抬起头，猛地看见了孙瓒那张冷淡的脸。

    “你要是换他一个人推，可能还快点......你俩这是准备手拉手抬到什么时候？”

    柳逐忙接过话，语气间也颇为无奈：“就是了姑奶奶......你就放下让我一个人推过去就行了，甭浪费时间了成么？”

    雪客忙听他的话轻轻放下，将一手汗在下裙上擦了擦，向孙瓒请了个安。

    他倒是转头就进了屋，一边也不忘问身后的雪客：“今日怎么是你去取冰，院里没有别的家丁了么？”

    雪客跟在他身后，维持小步走着，不敢靠得太近：“奴婢去找了，都说是有事，想着您已经回来了，等不了就自己取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下还是有些奇怪的，只觉得也不知道怎么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看她，任她说什么，都不怎么搭理，今日那几个家丁看着就是闲着的，但进来个面生的丫鬟同他们说了几句，又改了说法，怎么都没空帮忙了。

    但她也只当是此前被薛二奶奶教训过，众人有所顾忌的缘故，因此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柳逐放好了冰鉴，便也就退下了，待等到用晚膳的时间过后，他才会再次来与雪客换值。

    孙瓒还有一个月就要秋闱，要准备的事情颇多，埋着头一转眼就忙到了晚上。

    等传膳的人来了，他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惊觉外头天已经黑了。

    “今日不过去用了，就让送到书房里来吧。”孙瓒道，顺带放下了笔，示意雪客端水过来让他洗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轻轻流动的水声，孙瓒忽然开口对着眼前人问道：“你平时在我这里，不是打瞌睡，就是翻我那柜子书打发时间，今日竟然老老实实做了一下午，连话也不说一句。”

    雪客“啊”了一声，不知他是何时注意到的自己。

    可她总不好说是白日被教训了，只好说：“从前......是奴婢太没规矩了一些，今后不会了。”

    孙瓒接过帕子擦了手，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缓步走到书柜前，随手拿了一本：“你前些日子看得可是这一本？”

    书面上写着《喻世明言》，他随手翻了翻：“你能看懂这个？字都认识？”

    雪客点了点头，这书她前世就看过了，与这本并无什么不同：“只是随便看看......里头说的......”

    “人有人门，狗有狗窦......”他随意背了两句书里的内容，然后摇了摇头，“这里面有些说的也不全对，你要是想看书，这里没有的，我也可以帮你从外头寻来......左右，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干。”

    他清了清嗓子，调转话题又随便拿了几本，发现《天工开物》、《桃花扇》、《宋会要辑稿》诸如之类各方面的书籍她竟然都有涉猎，而她一个小小丫鬟竟然也都看得懂，不仅如此，对书中某些地方偶尔提出的几句见解也甚是新颖独到，不知不觉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以至于随柳逐进来送饭的几个下人一起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他迟迟才反应过来。

    眼瞅着雪客就要告退，孙瓒赶紧随意地指了两道菜，一荤一素，赐给雪客带了回去。

    但孙瓒不知道的是，这雪客回去后，竟然只是将那一碗梅菜扣肉和一碗清炒芥蓝放在眼前，两眼死死盯着发了半天呆。

    她实在是想不通呀。这前头二奶奶刚打个巴掌，后头三少爷就追着喂个甜枣的，这是娘俩什么策略？迷惑她？

    可恶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叫孙瓒的小子，半晌思考不得，但嘴巴的反应还是比大脑快一些，不知不觉饭碗和餐盘还是齐齐见了底。

    好就好在如今涂香算是搬了出去，也不会有人盯着抓她的小辫子。这么一想，也就暂时放下了心来。

    可等收拾完一切，准备就寝时，她又察觉了不对劲。

    她伸手往被子里一探——是湿的？

    雪客皱了下眉，大力将被子一掀。却只见被褥上头水渍一刀片，上面还散着几块碎冰，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放到她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