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心里暗自吐槽，但章邯脸上还是丝毫不显露对兀良哈台的鄙视。

    这个兀良哈台他还是知道的，在以后蒙军攻打南宋和大理的战役中，和他的儿子阿术屡立奇功，祖孙三代在蒙古帝国的征服战争中都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故章邯还是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感叹道；“早就听史万户赞叹速不台大帅的儿子是一名即将展翅的雄鹰，今日一见兀良哈台将军，果然不负速不台元帅的遗风。”

    闻言，兀良哈台哈哈大笑，声音洪亮豪迈，笑起来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抖一抖的，倒是比起刚才臭屁的样子，多了几分英雄气。

    “你们汉人就是会说话，兀良哈台军功不显，实在不敢和父亲相提并论！”

    说完话锋一转，再次对章邯开口道；“既然你们是自己人，就随我先去觐见高昌公主殿下，稍后和我回去见父亲大人。”

    “你说身后那位女装的骑士居然是居然是公主殿下？”章邯惊讶道。

    兀良哈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后道；“不错，那位就是伟大成吉思汗的小女儿也立可敦殿下，也是我母亲秃满伦的妹妹。按照你们汉人的叫法，好像应该唤作小姨妈。”说到这，兀良哈台还不确定的看了章邯一眼。

    “对对，按汉地的说法，称呼母亲的姐妹确实唤作姨妈。”章邯点头答道。

    “对就好。

    你既然是天泽麾下，倒也不是外人。跟你说，我这位“小姨妈”，虽然从小被伟大的成吉思汗奉为掌上明珠，但不知为何对勇猛的战士不甚感兴趣，反而自小就对汉人的文化十分钦慕。

    你就放心吧，蒙古王庭少有汉人前来，以“小姨妈”的对汉人文化的喜爱，应该不会为难你的。”或许怕章邯担心，兀良哈台还专门提点了章邯一番。

    “多谢！”章邯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

    兀良哈台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章邯不必在意。快速调转马头，催促道；“我们赶快过去吧，别让公主殿下等急了！”

    “好。”章邯答应一声，二人便架马来到了对方的军阵前方，“吁...”二人刚勒住马缰，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声音好似带着些许不满；

    “兀良哈台，你的动作就像那笨重的熊倪，哪里继承了一点你父亲的勇猛矫健。”

    兀良哈台完全没了和章邯说话时的善言，只是干笑的摸摸头。

    也立可敦公主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没了继续说的兴趣。转而望向章邯好奇道；“看你的样子，是汉人吧！从汉地来的？”

    章邯不敢怠慢，毕竟对方是蒙古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百户。赶忙下马行礼道；“回公主的话，章某确是从汉地前来，奉史天泽万户的派遣，运送金朝皇帝的遗体进献大汗。”

    章邯说话时的表情很严肃，被也立可敦发现了，安慰道；“既然是来觐见大汗的，确是不必这么严肃紧张，我们蒙古的习俗和你们汉地不一样，不必太拘谨。”

    “章某多谢公主体谅，但圣人有言，君臣之礼不可废。”章邯是个现代人，又不是什么圣人门徒。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初见见面，不了解对方，搬出圣人来总不会出差错。

    “你是孔子的门徒？”公主的话顿时不复刚才的温和，语气也有些转冷。

    章邯毕竟是在职场混了多年的老油条，自然狠明显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赶忙补救道；

    “章某一介寒微，早年便投身军旅，四书五经都不曾涉猎，确实不敢自称孔圣人的弟子。只是读过些兵法军书，诗词歌赋罢了。”

    “那就好！你可曾婚配？”也立可敦闻言松口气，脱口问道。

    “啊？”见章邯错愕的望向自己，也立可敦纱幔下脸蛋，不由浮上一抹红晕。赶忙岔开话题道；“按你这么说，你算是兵家的弟子喽？”

    “从军入伍，章某自然要研读兵家先贤的著作，毕竟行军打仗用的上。但比起正统的文学，章某其实更喜欢一些诗词歌赋之类的。如；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

    听章邯背诵起苏轼的水调歌头，周围的兀良哈台一众倒是没什么感觉，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的诗词之美，反而感觉这诗词纯粹是在无病呻吟。

    虽然未曾表露，但眼底深处还是多了一丝不屑。对这些军旅汉子来说，美丽的诗词完全比不上疆场厮杀的故事来的吸引力大。

    但也立可敦的反应，和周围的士卒恰恰相反。可能是接触的汉文化比较多，在章邯背诵道一半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跟着章邯背诵起来；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清脆的声音，宛若孤傲的鸿雁，伴着章邯低沉的嗓音，吟完后在寒风中久久不绝。

    二人同吟一词，不知不觉感觉二人之间多了一丝牵扯般，彼此对视一笑。

    也立可敦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章邯小声喊了句；“你跟我来！”说完她便架起身下的红色小母马，朝着斡难河方向跑去。

    兀良哈台见章邯闻言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也立可敦公主跑远，过来直接踹了章邯一脚；“还愣着干嘛？没听到公主叫你呢，还不赶紧跟上！”

    章邯被踹，立刻从呆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恼怒的向对方看去。就看到兀良哈台正一脸暧昧之色的看着自己，还朝着也立可敦的方向努努嘴。

    章邯的火气瞬间熄灭大半，反而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他刚才之所以在原地发呆，是因为据他了解，古代未婚男女从没有见面第一次，说了几句话就单独相处的。

    但对方反而这么做了，再看到兀良哈台一脸暧昧的辨清后，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见章邯还是没动，兀良哈台好像猜到了章邯的顾虑般，再次催促道；“你们汉人就是墨迹，一点也不爽利，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倒是比娘们儿还墨迹起来。”

    “对呀！对方都不在虎，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章邯闻言，也不再犹豫，立刻上马，朝也立可敦方向追去。

    “千户，公主叫这么汉人小子过去干什么？要不要派两个仆从前去看着点，别出什么事情。”见章邯两人跑远，兀良哈台的副将提醒道。

    兀良哈台则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对副将说了句；

    “不必担心！出不了什么事。”

    随后好像想到什么，斜睨着众部下冷冷嘱咐；“大家以后再见了刚才这个汉人百户，都给我放尊重点，听到没！”

    众人闻言都不解其意，满脸疑问的望向自家将军，不知兀良哈台将军为什么突然下了这么一句命令。

    但半天没见将军有解释的一丝，只好把疑问咽在肚子里。而远处看着这边的李小虎众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大年，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李小虎拿不定主意，遂跟身边的王大年商量道。

    王大年思考一番，犹豫道；“一个女子能把咱们百户怎么着，既然对方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李小虎一想也是，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此时对峙双方的除了兀良哈台可能猜到也立可敦公主的想法外，其余人都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就连章邯这个当事人之一也不例外。

    ......

    当章邯跑出二里地的时候，就看到也立可敦公主静静的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等着自己，身边红色的小母马安静的窝在她的身边。

    红色的鬃毛不时在女孩的肩上蹭着，也立可敦伸手轻轻抚摸着小母马的脑袋，阳光洒落在冰晶覆盖的河面上，反射的光芒给章邯眼前看到的景象，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不知为何，刚才还满心疑惑的章邯突然内心平静下来。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一丝微笑，拴好马，静静坐的朝着河边的女孩走去，一屁股坐在也立可敦的身边。

    “说说吧！为什么单独叫我来这里？”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章邯随意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用力的朝着河面扔去。石头和冰晶相撞发出“碰”的脆响，章邯转头直视着也立可敦红宝石般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也立可敦闻言，低头轻轻拍拍小母马的额头，小母马好像通人性般，不情愿的打了声响鼻。颇为留恋的在也立可敦肩上蹭了蹭。

    “好了！别闹了。茉莉哈，你先到一边去玩耍。”也立可敦见小母马这么黏人，笑着催促道。

    等小母马不情不愿的离开，红宝石眸子再次和漆黑的瞳孔对视在一起。虽然应为也立可敦带着面纱章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对方眉毛弯弯，眼睛做月牙状还是能感到她再笑。

    “你为什么不怕我！”百灵鸟般的声音穿入章邯的耳中，好似不时在询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我为什么要怕你？怕你公主的身份还是红色的眼睛？”章邯无所谓的耸耸肩。

    “噗呲”也立可敦笑了。

    “有趣！刚才初见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与我接触的男子都很不同，虽然语言上谦卑谨慎，但依稀感觉你并不把我的公主身份放在眼中，就连所有人都恐惧的红眼睛都不害怕。”接着收回笑容，一字一顿的问道；

    “能告诉我原因吗？”

    在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章邯脑袋里瞬间飘过一段想法，不自觉的开口；“因为我相信科学！”

    “科学？那是什么东西，你们汉人新出的一种思想流派？”问出问题的时候，也立可敦就想到对方种种表现。甚至就连对方藐视皇权，不敬鬼神都在脑海中幻想过。没想到对方给我回答居然事个什么闻所未闻的“科学”？

    她还以为是南方的汉人新出的一种思想流派，从小喜欢汉文化的也立可敦不由生出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