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说自己看书，纯粹是胡说的。

    他大字不识几个，看啥看呢。

    这就纯属不想在自己稀罕的女人面前丢面子，临时的打肿脸充胖子，逞强而已。

    因为林秀丽喜欢看书，她有颗文艺青年的梦想，所以为获得她更多好感，他强行给自己增添几分爱好罢了。

    但是呢。

    他其实内心深处，对看书确实不排斥。

    上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亏，这辈子也会想办法稍微多学点文化知识，开拓更多视野，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更远。

    若是一直保持大老粗的思维境界，就是重活一辈子，怕是也很难有所成就，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又走回老路去了。

    那他还重活个溜溜球。

    林秀丽可不知道面前这小子内心的小九九，李牧羊实在是装的太老实了。

    他带着多年的生活经验，用到二十多岁的姑娘身上，基本就是降维打击。

    林秀丽兴奋地说：“没关系的，知识都可以慢慢学，不认识字，也同样可以慢慢学嘛。你想想，你哟要是每天都认识十个字，一个月就是三百个字，那一年就三千多个字。

    我告诉你啊，伱要是认识三千个字，都能考大学了，我们国家的文字有几万个，但真正常用的也就几千个。

    退一万步说，你哪怕每天认识五个字，一个字，多学几年，也基本可以阅读对大部分书籍，在学习的过程中，你的学习能力会提升，慢慢就认识到更多字了。”

    林秀丽平日里很少跟人说起这些，没有机会。

    同龄人基本都已经结婚生子，和她们坐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永远都是孩子和男人，仿佛离开这两样东西，她们就没什么可说了。

    完全不知道，她们生命里，有关自己的那部分东西又在哪里？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可以诉说的人，没忍住就将内心想法一股脑说了出来。

    每当情不自禁说完一段话，她就觉得有些尴尬，担心李牧羊会觉得她好高骛远，不像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但是呢，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和李牧羊分享，面前的男人，给她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默默看着自己碗里漂浮的芫荽叶，没敢看李牧羊的表情。

    这样即使他想说什么，那就说吧，反正她不看他就是。

    但她说完后，都过了几十秒了，李牧羊还是没有吭声，她忍不住抬头看，却看到李牧羊笑呵呵地望着她，仿佛就是等着她抬头呢。

    见她真抬起头，这才温和地笑道：“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就是那个什么话来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噗！”

    林秀丽被惹笑了。

    差点笑喷了。

    “李牧羊同志，用错了，你这个话不是用到这里的。”

    “不是嘛？”

    李牧羊挠挠脑袋，“不就是说，如果想完成一件事，哪怕再小的力量，汇聚在一起也可以嘛？”

    “哈哈哈哈~”

    林秀丽被逗得前仰后合，差点将鼻涕泡笑出来，“反了反了，你刚好用反了。你说的这个啊，意思是说，要毁掉一个东西，哪怕再小的威胁也不能小觑。”

    “这样啊？”

    李牧羊尴尬地笑笑。

    他确实不知道，这种对很多人来说，基础的知识，都是他很难理解的事情。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或者说聚沙成丘，集腋成裘都行……”

    李牧羊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是笑着点点头，“那以后要仰仗你多教我了，你每天教我认识一个字，一句有道理的话，那一年我就会说三百多句，就可以认识三百多个字。”

    “好啊好啊……啊，什么啊，你这个人……”

    林秀丽的反应极快，很容易就发现了问题。

    她怎么可能每天都教他知识呢，两个人又不是朝夕相处。

    这个人，看面相老实，思想可不老实呢。

    李牧羊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开始和她聊起其他事情。

    林秀丽有些地方变了，但更多性格和习惯都和以前一样，慢慢试探着说，就逐渐说到她最喜欢的东西了。

    自然逗得林秀丽非常开心，和他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吃了一个多小时的羊头汤，担心马老四提着砍刀来砍他们，这才付账来到外面。

    站在羊肉馆门口，两人都恋恋不舍。

    但对于相亲这种活动来说，他们两人今天的时间已经算是很久了。

    所以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于是气氛又陷入短暂的尴尬。

    “卖雨子叶叶喽，买回去包粽子哦，干干净净，宽宽嫩嫩的雨子叶叶，卖完就没咯。”

    这时候，街道上传来一声叫卖雨子叶叶的声音。

    雨子，就是芦苇的方言。庆城的人们每年端午节的时候，会用雨子叶叶包粽子，所以到了这日，甚至是上一集，就开始有叫卖的人。

    这边的芦苇属于旱芦苇，不需要大量水，就生活在沟底的洼地里。

    只要保持潮气就可以生长得很好。

    只有靠近沟的人才会去挎，其他人不会跑这么远去搞，所以也算是这些人额外收入的小来源。

    庆城的端午节相当隆重。

    不仅要吃燃米饭，粽子，还要门口挂艾叶，手腕和脚脖子戴花花绳，小孩子们肩膀上还要悬挂荷包（这里称为耍货）

    艾叶的用法和南方一样，多是悬挂在门庭上。

    花花绳就是用五颜六色的绳子拧成一股，戴在脚腕和手腕上，据说是为了驱蛇。

    至于香包，基本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民俗文化。

    后世，在庆城每年端午节，都会举办香包节，号称亚洲最大的香包节。

    在香包节上，几乎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香包，小的如豆子一般大小，大的一间房间都装不下。

    这个年代，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做香包，大点的孩子会将香包悬挂在腰上，小孩子们会直接爬满前襟后背。

    密密麻麻各种各样都有。

    如果是在学校读书的少男少女们，也都会彼此送香包，其中多以女生给男生送，一个男生最有面子的时候，就是端午节收到更多香包的片刻。

    一般情况下，都会臭屁地将香包全部悬挂在腰上，甩来甩去的，故意给那些香包少的人炫耀，可恶心了。

    还有一些更“恶劣”的学生，他们自己没什么魅力，很少有女生主动给他们送香包，所以他们便用抢，看女生一个不注意，就会将香包抢走。

    一般情况下，女生也只是无奈地跺跺脚，却不会特别生气。

    有些大方贤惠的女生，会在这天拿一个花花绳的球，到班组后，看哪个男同学没有花花绳，就帮他们戴上。

    没有任何暧昧在里面，就是纯粹的祝福和祝愿。

    让这些父母迫于生计，没有太多仪式感的孩子们，也能享受到一点节日的关怀。

    眼下，李牧羊看到卖雨子叶叶的，突然有了想法，笑道：“你们家的雨子叶叶买了没？”

    “买……买的不多。”

    其实买够了，但林秀丽说了谎。

    “刚好我们家也没买，我们一起看看吧？”

    其实他家里也买好了，上一集李香琴专门交代，他买了很多呢，足够做一百多个粽子了。

    “那行，我再看着买点。”

    两个人心照不宣，彼此都有点不敢看对方眼神，彼此都很心虚。

    “这种沿街叫卖的一般不太好，叶子不够宽，到时候不好包，而且还不太新鲜……”

    李牧羊这就纯属违心了。

    事实上，雨子叶叶根本没什么好坏，这东西只要拿到街道来卖，人家都是挑选好的，就算有差距，也是微乎其微，断然没有这么严重的影响。

    “是嘛，我不知道啊，我以前一直找他们买，你知道哪里买的好嘛？”

    “要说最好的话，我觉得还是北城那边的好，就派出所门口那边有个摊子，每年都有个老太太在卖……”

    清泉塔在清泉镇的南边，北城是最远的距离。

    这才是真正原因。

    李牧羊就是想和人家姑娘多待一会。

    他突然想起在电视还是电影上看到的一句话，“恋爱可以让男人变得聪明……”

    果然如此，很有道理啊。

    他之前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事情，经常是面红脖子粗，啥都想不起来。

    可今天只是一两个小时，各种灵机一动的想法如雨后的水井，喷水不止。

    简直就像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林秀丽听他这么说，笑着点点头，“嗯，那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刚好我还要想买点红糖呢，家里的红糖也不够了。”

    两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说有笑地朝城北逛去。

    不时会停留在一些卖香包的摊位上。

    今年是龙年，大型的香包除了锦绣结，花开富贵外，主要以龙为主。

    做得栩栩如生，非常逼真。

    “哎哎，你看看这个，做得好精致啊，真是漂亮！”

    正走着，林秀丽停在一个摊位上，手里捧着一个碧绿色的小马。

    李牧羊看了眼，觉得也非常漂亮。

    林秀丽属马，所以她很喜欢马，李牧羊便没有客气，直接给老板说：“这个小马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