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

第一章 琴女

    悠悠古琴曲清耳,纤纤玉手叙明眸。

    落叶平稳落到少女手背上,蓝天忍不住轻吻少女的额头,只因她的浅笑红了脸颊,余晖鲜丽是染缸里的布匹一般。

    少女收了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落秋。

    “小姐,先生老爷请您下去一趟。”韩塑道。

    付瑶琴回过神,回眸淡笑道:“这就去,公子站久了吧,多有不快说来便是。”

    韩塑红了脸,从三年前开始他一直在周家当佣人,见到付瑶琴时,她总是极有礼貌,一身古朴长裙,如神仙下凡一般。

    为这般容颜绝佳,文质彬彬的女子做事自然毫无怨气。

    “哪有?是我贪听小姐乐音又扰了小姐米致,该是我的错。”

    付瑶琴浅浅微笑,身着一条素色的长裙以国风山水画为主题,衬得她肤自貌美,身材清瘦高纤,如长长落松一般。

    付瑶琴跟着韩塑下楼,沙发上坐着她的父亲周敏言,和一双年轻男女,那女子温柔地挽着男子的手臂,似乎很亲密,付瑶琴认识那男子正是她素未露面名义上的“未婚夫”——钟瑾。

    周家的佣人见到付瑶琴心里都有些不安,心里即是心疼又是无奈。

    周米儿抬起头瞧见付瑶琴也是一愣,那张干净的如明月一般的小脸实在让她自甘不如。

    “父亲。”

    周敏言沉了付瑶琴面露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琴儿,这两位是钟瑾和周米儿,你也知道你和钟瑾有婚约,但是你们也没见过,你姐姐她又……”

    付瑶琴表情微变不过依旧笑着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与钟少爷素未谋面自然不好强行绑在一起,我愿意与钟少爷解除婚约成全才子佳人,至于这姐姐是?”

    周敏言连忙解释道:“她是我与姜阿姨的女儿,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你姐姐要名正言顺嫁进钟家,我想让她搬回来住,你看……”

    周敏言两子两女,一双儿女是亡妻付巧云的孩子,长子付良君和小女付瑶琴,而另外一双儿女刚是在外包养的女人姜云所生的两个孩子,分别是长女周米儿和次子周萧。

    长子28岁了,早就搬出周家又有自己的公司,再加上一直与周敏言关系不好,除了回来看付瑶琴几乎不会踏周家。

    周敏言自然不会在乎付良君的意见,可是付瑶琴不同,周敏言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自然不舍得她受分毫委屈。

    哪知付瑶琴依旧表情不多说:“那我叫张姨收拾房间,和我那间一样可以吗?需要额外怎么布置便告诉张姨,我先上去了。”

    现场的几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付瑶琴可以做到如此豁达。

    “对了,姜阿姨要一起搬进来吗?是和父亲一起住还是额外安排房间?”

    周敏言一愣试探怪地问:“你还有个弟弟,他……”

    “房间规格也要和我的房间一样吗?还需要买什么?小孩子需要买什么玩具吗?”

    “你安排就行了。”

    付瑶琴浅浅一笑华丽退场,独自上楼。

    周米儿委屈地说:“爸,萧萧他比付瑶琴大,你记错了。你是不是……”

    “你有意见?以后住进来少找琴儿麻烦,我答应会娶你妈,不代表你们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以后在家全听琴儿的,不准惹她生气。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若是受了一点委屈,你和你弟弟就给我滚。”

    “爸……”

    “岳父……”

    这时,古琴声再次从楼上飘下来,如山间精灵一般,周敏言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扶额看着文件夹。

    此时,一个身材高挑,容颜俊逸的男人走进屋内。

    钟瑾立马站了起来叫道:“六叔,你怎么来了?”

    周米儿微微打量来人,那人似乎自带一种优雅而又霸道的气质,分明一字未说却让人肃然起敬。

    “六爷怎么有空来我这?”

    钟弦依旧不理,待到一曲终,他才缓缓开口道:“这曲子谁弹的?”

    “小女付瑶琴。”

    钟弦低思片刻问:“她多大?”

    “刚十八。”

    “十八?十八啊……太小了。”

    “六叔,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奇这首曲子了?米儿也会弹曲子,您要听吗?”钟瑾问。

    钟弦是京城钟家六子,钟老爷子老来得子,对他百般宠溺,在京城贵圈中都称他为京城太子爷。成年后钟弦又混迹于商圈中,并且大有成在国内外都很有名,建立玄清公司几乎垄断国内各种高新技术产业

    周米儿也十分惊喜,她现在是南城大学的音乐生主修钢琴,如果可以得到钟弦的赞赏,她几乎在国内外音乐都能出名,更有希望得到国内著名钢琴大师宋清霞的指导。

    钟弦只冷眼看了一眼周米儿说:“无关紧要,碍人眼。”

    “六叔……”

    钟弦冷笑道:“钟瑾,不需要我提醒你和周家千金的婚约吧?至于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就不用往我面前带了,亏你也不嫌脏。”

    “六叔,米儿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我女朋友,再说付瑶琴已经同意解除婚约了。”

    不知何时琴声停止,付瑶琴的脚步声响起。

    钟弦冷哼一声正要走,付瑶琴身穿一条国风墨色长裙,背着一个布包下楼。

    “琴儿怎么下来了?”

    “哥哥给我清了琵琶老师叫我去京城玩顺便上课。”

    钟弦眯着眼看着她,心道:不应该是上课顺便玩吗?

    “好,别太累着,钱够吗?不够就说,我转给你,要多少我全给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付瑶琴挥挥手脸上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哥哥有钱,我先去啦,父亲照顾好自己,再见。”

    “再见。”

    付瑶琴礼貌地冲几人浅笑随后走出别墅,付良君正等在外面瞧着他。

    “琴儿。”

    “兄长。”

    “周敏言带小三回来了?”

    “小的。”

    付良君冷笑一声说:“上车,哥带你去玩。”

    “好~”

    夜暮中,在满足星钻的黑夜之中,正上演着一夜一个的故事。

    翌日,付瑶琴下楼时,付良君正在喝咖啡看文件。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分别是钟弦和宋清霞。

    宋清霞笑容慈洋,不过年迈只能靠轮椅行动。

    “琴儿,这位是宋老师来指导你的音乐。”

    “宋老师好。”

    宋清霞微笑着说:“听说你会很多种乐器是吗?”

    “只略知一二并不精通,宋老师言重了。”

    宋清霞笑得更灿烂了,说:“来,用最擅长的乐器演奏一支你最擅长的曲子。”

    付瑶琴回屋拿了一支竹笛向宋清霞深深地鞠了一躬。

    钟弦有些意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视乎是在透过她的双眸找到那个八年前的姐姐。

    付摇琴从容的拿着竹笛,修长的五指在竹笛上划过奏出悠长笛音,许久曲终,付瑶琴再次向宋清霞鞠躬。

    宋清霞缓过神笑道:“是支好曲,比我以前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强多了,不过略显生涩视乎不是你原创,这曲子是谁所作?以前怎的没听过?”

    “亡母付巧云临终之作,她逝世前还未发表,我也只当教参,并未正式演奏过。”

    宋清霞默念两遍这个名字,随后问:“你是八年前付老寿宴上弹曲的那个小姑娘吧。”

    “正是,小时琴技太显生疏。”

    宋清霞笑道:“哪会?那天在寿宴上弹奏的曲子虽生疏却是佳作,弦儿随我去祝寿见你母亲坐在琴前,还将你母亲付小姐当作弹曲之人说什么非她不娶呢。”

    付瑶琴只笑了笑说:“母亲比我优秀太甚,那支曲子是母亲教给我的唯一一支曲。”

    “那可是太可惜了,付小姐命运多舛,怎的就英年早逝了呢?若是她能在教你两年,你必然将有一番作为。”

    付方云自幼样貌出众,四十岁时还成被当成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以前送付良君去上学,自己反被当作了学生。

    因此付瑶琴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容颜绝代温柔贤惠又出生大户人家怎的就博不得周敏言的喜爱呢。

    其实也不难猜,付巧云和周敏言是典型的家族联姻,只见过一面便草草结婚,婚后更是毫无感情而言,付良君和付瑶琴的出生也都是意外所至。

    两人间没有丝毫情意,周敏言一直想着要离婚,怎奈何付巧云苦守十八载到了临终之时才终于悟了。

    付瑶琴能从容的接受周敏言续娶,一方面是自幼学习的知识让她认为婚姻当中任何一方去世,另一方续娶或再嫁都是人之常情,更别说是家大业大的周敏言。

    另一方面是付巧云临终前说的话,让她勿恨勿念。很显然,“勿恨”是对周敏言,“勿念”是对付巧云。

    付璃琴能理解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终究只是一场浮生如梦,所以她愿意与钟瑾退婚,不仅因为她包容,更是她从小所接爱的教养。

    付良君说:“宋老师,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去也不迟。”

    “甚好,弦儿去把我带来的礼物送给付姑娘。”

    “好。”

    “那我也一起去帮忙,琴儿照顾好宋老师。”

    “好。”

    付良君和钟弦一出门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我妹妹厉害吧。”

    “我只是没想到我找不那么多年的姐姐居然是个妹妹。”

    “谁叫我妈长的好看呢?”

    “你就得瑟吧,小心喝水呛死。”钟铉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说话呢?好歹那么多年兄弟了,我要真死了还得拜托你照顾琴儿,其我不恨周敏言,只是琴儿太乖了,处处忍让,我怕她被欺负才不许他再婚,现在琴儿大了,我也没理由再阻止他再婚,就怕他们欺负琴儿。”

    “你怎么了?”

    “没事,行了,回去吧,琴儿该等急了,回头去查查那个女人和她的崽子,敢欺负琴儿我让她全家陪葬。”

    “行了,别聊别人了,这古筝可是我妈找了最好的工匠做的,你妹妹应该会喜欢。”

    “挺漂亮的,这雕花不错花了很多钱吧。”付良君面上说。

    心里想的却是:可不是嘛?请工匠还能请到我外公。

    “倒也不足,她重喜欢就好。”

    “你还不死心啊?”

    “说什么呢?你妹妹不也是我妹妹雨?”

    “这话说的也对,那以后多给她买几条小裙子,她衣服太少了,自己又不怎么买,真是委屈她了,周敏言也对她不上心就会拿钱打发她,每次见她就那几件,实在没什么新颖的。”

    “行吧,回头我叫段林柏给她买。”

    “老段又不是跑腿的,你怎么老叫他?”

    “我不是没空吗?况且我眼光也没老段眼光好。”

    “最后一句话我赞同。”

    “……”

    “行了,走吧,再不回去琴儿该等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