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历324年4月1日，华阳区中心医院住院部。

    白牧推开302室的房门，走进去。

    病房墙壁颜色为淡黄色，色调柔和，房间内摆设简单，几张椅子，两张病床，其他的则是一些医疗器材。

    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平缓的中年男人，这是白牧的父亲白明军，他面部整洁、头发光滑，看的出有人精心打理过。

    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这就是白牧的母亲唐红娟，她面容略带憔悴，黑眼圈隐约可见，不过的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平静，看起来有点疲惫。

    另一张病床空着，用来给我病人家属休息使用。

    听见推门声，唐红娟抬头，看见白牧后她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刚走到三点，这是学校刚刚放学的时间，但是白牧的学校到这里最少要二十分钟。

    她眉头一皱，语气平静却隐含质问：“你今天又早退了？”

    白牧坐在另一张床上，视线落在病床上的父亲脸上，平淡回应：“下午是武道课，我的水平已经够了，给老师说了一声，就没去。”

    白牧身高一米七五，五官端正，一头短发，身材瘦削但不瘦弱。

    唐红娟眉头舒缓下来：“又去武馆了？”

    “嗯，秦清的生命强度提升了，让我陪她锻炼几天。”白牧回答道。

    “你最好还是将时间多往学习上放一下，高考也快要到了。”听见白牧的回答后唐红娟劝道。

    白牧沉默，他的视线落在父亲苍白瘦削的脸颊上，良久。

    “我不打算高考了！”

    咯吱！

    椅子猛烈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响声。

    条件反射站起身的唐红娟耳若未闻，她憔悴的脸色迅速被血色充满，眉头紧皱，双眼怒视着自己的儿子，身体前倾，右手食指指向白牧的额头。

    她嘴唇颤抖，想要质问白牧问什么不高考，想要逼他继续参加高考，逼他放弃这种想法。

    但是当她顺着白牧的视线看向白明军时，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成一片苍白，嘴唇无力的闭合上，原本指向白牧的右手无力垂下。

    她再次坐下，只不过脊背不在挺的那么笔直了。

    “不参加那就不参加了！”

    唐红娟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

    “那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去外域！”白牧回答果断，他早已想好。

    “不行！”唐红娟的语气同样果断，这件事她同样无法接受，她已经近乎失去丈夫，无法接受再失去一个儿子的后果。

    “一百五十四万，不去外域怎么还？”白明军这些年的治疗已经将他们家耗的干干净净，就连房子也已经抵押给了银行，这一次的住院更是给了他们沉重一击，白牧必须想办法扩大收入来源，要不然他们连住的地方都会失去。

    “以你现在的实力，无论是参军还是去武馆一个月上万完全可以，为什么要去外域拿命拼？外域的收入能高多少？”唐红娟不是对社会一无所知的花瓶，这些年白明军重伤后就是她承担着这个家庭，对她来说，白牧收入低一些无所谓，但生命必须要有保障。

    白牧沉默，他也知道，去外域一般情况下一个月也就两三万的收入，但是缺点就是生命无法保障。

    唐红娟也沉默下来。

    咔嗒！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白牧和母亲看去，父亲的主治医师汪医生站在门口，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略微松懈。

    此时白牧想起前两天医生想让父亲出院的事情。

    他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下来，唐红娟同样如此。

    白牧和母亲来到医院走廊的一个空处，已经西斜的太阳将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汪医生站在背光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汪医生，有什么事吗？”唐红娟问道，此时她已经再次恢复到之前那种坚强的样子。

    “你们还不打算出院吗？说实话，你丈夫现在这种情况下在你们家里和这里其实差不多。”汪医生的语气温和，他的意思很明显，差不多的情况下已经没必要在呆在医院了，毕竟在家里陪护起来更方便，花费也更少。

    “但是我丈夫他还没有醒来啊？”唐红娟不解。

    “你也知道，当年白明军的脊椎断了好几节，连带着他的大部分神经系统也遭受了严重的损伤，那时候我虽然将他分的骨头修正了，但是很多神经损伤其实没办法修复，这就导致他之前虽然可以站起来但是却并不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

    “在那种情况下，以他的生命强度静养的话还能活下去大约二十年，但是他平时运动量又大了一点，超负荷的使用了没有修复的神经系统，这就是他时不时昏迷住院的原因。”

    唐红娟依然不解，这些她都知道，而且之前几次白明军也都醒了过来，所以她不明白汪医生为什么要给她说这些。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白牧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双手抱在胸前，瞳孔微缩，一个猜测浮现在心中。

    “但是这种情况是有极限的，那就是神经系统在超负荷试用下损伤加深，这时就会危及生命。”汪医生说完停顿一下。

    唐红娟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变得煞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要倒下一般，她的心中也出现了那个猜测。

    一旁的白牧扶住自己的母亲，唐红娟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白牧身上，双眼渐渐失去焦点。

    “现在的白明军其实已经醒不过来了，即便你照顾的再好，他最多也就能活上一半年左右。”汪医生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是对白牧和母亲来说，这个语气与冬日的坚冰没有区别，一股寒意从话语中传递到他们的心脏，让他们的心脏收缩，心跳减慢。

    唐红娟的眼神彻底失焦点，她抬头茫然的看了汪医生一声一眼，又转头看了白牧一眼，脸色僵硬，两道水迹从她的眼眶中缓缓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可她的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头脑尽量清醒，他声音略带沙哑：“那汪医生，我父亲就只能这样慢慢等着吗？”

    他不甘心！不甘心父亲只能慢慢等死！

    汪医生叹息，略带怜悯的看向白牧：“在普通人的阶层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即便到中心四区，那里的医生顶多也就是让你的父亲在多活几年。”

    白牧咬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超凡者呢？超凡者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父亲？”

    汪医生眼中的怜悯更甚：“以我接触到的情况来看，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我并不知道谁能够治好你父亲。”

    白牧也感受到了茫然，在议会下属医院工作的汪医生都不知道，那一个私人武馆馆主能打听到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希望更加渺小。

    汪医生再次叹息一声：“你和你母亲先回病房吧，让她好好恢复一下，然后你们在商量一下哪天出院吧！”

    说完汪医生就转身离去，虽然生离死别已经见多了，但是每次说这种话他也不好受。

    白牧扶着母亲回到病房，扶着她坐在另一张供家属休息的病床上，而他则是靠在正对父亲病床的墙壁上。

    病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微风吹动窗帘的沙沙声。声音。

    约十几分钟后，双眼无神的唐红娟坐起身，她的表情再次恢复到了白牧刚来时的状态，只不过背部没后那么笔直了，带上了几分弯曲。

    “小洛快放学了，我回去给他做饭，一会我让他给你带饭过来。”

    唐红娟声音沙哑，但是语气很正常。

    白牧看向母亲，点点头。

    然后唐红娟就神色正常的向病房外走去。

    白牧收回视线，看向病床上的父亲，他靠在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动作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一具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他看得出来，母亲已经接受了父亲的现状，甚至已经做好了父亲死亡的准备，她正在将自己的重心向他与弟弟二人身上偏移，也因此，白牧可以肯定，后续他肯定还会因为高考的事情与母亲产生冲突。

    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就这么放弃父亲吗？

    白牧依然如同一具雕塑一般看着父亲，但是他心中翻江倒海，他今年已经18岁，弟弟不过12岁，而父亲的受伤是在8年前。

    四岁的弟弟对父亲健康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对他的印象也不过是常年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而已。

    但是白牧不同，有关父亲的回忆他不曾忘记，他还记得父亲教导自己武技的样子，还记得父亲将自己举高，意气风发的说自己儿子会成为超凡的大笑声，还有在自己将所有同学打了一遍后，被学校叫过来反而说自己儿子做的对的父亲。

    这一段段回忆都仿佛火焰一般炙烤着白牧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质问他。

    就这么放弃吗？！

    时间静静流逝，白牧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沉默的看着父亲。

    一个小时后。

    咔嗒！

    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身高一米五，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提着饭盒走进来。

    看见白牧后他眼神一亮，语气欢快：“哥，妈今天做了紫皮鼠肉，赶紧赶紧，凉了就不好吃了。”

    紫皮书是一种蕴含少许生命能的养殖兽类，约有半个牛犊大小，对于普通人来说养殖难度不小，也因此价格并不算低，一斤鼠肉足足需要5块钱，这些钱已经可以买10斤白面了。

    白牧坐在母亲休息过的病床上，用馒头就着鼠肉，控制着自己僵硬的肌肉一下一下咀嚼着可以说美味的食物。

    “哥，我今天和三个人打了对战，我都赢了。”

    “哥，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强度已经到0.3了，应该快要到第一次极限了。”

    “哥，你说老爹啥时候能回家呢？我还想听哥你打遍学校无敌手被叫家长的事故事呢。”

    白牧视线落在父亲脸上，耳边传弟弟白洛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这些话语以及回忆的影响下，白牧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他对着口中的带着骨头的鼠肉狠狠咬下。

    咔擦！

    鼠肉中的骨头被咬断，白牧缓缓的将骨头与鼠肉一起嚼碎，动作缓慢而坚定，与此同时，一点火焰浮现在他的瞳孔中。

    他语气平静、坚定：“很快，老爹很快就能回去了，而且还能给你讲故事。”

    白牧做出了决定，他要将父亲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