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不被撤职的一天

第六章四方书院

    蒋献很自觉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喝一口茶:“将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们愿意挤出这几个钱去这地方?”

    谈笑想到偏厢里头那个可怜的姑娘家,也想起了军妓。

    高度紧绷疲惫的精神需要得到释放,温柔乡或者杀戮,所以卖娼与犯罪率会随着贫困增加。

    “你是想说去这寻欢可以让他们忘记苦痛吗?”

    蒋献:“知我者还得是将军啊。”

    蒋献起身走到谈笑桌子前:“因为太穷太痛苦了所以选择一个低价的快乐,花完饭钱所以更穷更无法生存,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

    “所以我们要怎么才能繁荣雁行关?”谈笑看着蒋献的眼睛,“雁行关和京朝被连绵的高山阻隔,商品进不去中原地带,中原地带的物资来不到关中,对外的商路又得经过沙漠向外开拓。而城中环境恶劣,庄稼根本就长不好。我之前还琢磨迁走,安家到其他地方。你也知道,我天天在这沙漠钻,发现也就只有这个地方有一大片水源了。”

    蒋献笑了:“将军,你忘了我今天早上还在玩泥巴吗?”每次他重复谈笑说过的打趣的话时,谈笑都会感到很奇怪,像是被取笑了,即使她知道蒋献是永远也不会看轻她的。

    “我在种榆树。”

    谈笑表情疑惑了,这在她的知识储备之外了。除了兵书以外其他的书籍谈笑从来不看,一是没那个条件可以看到杂书,二是对她而言难以理解又不实用。不像在书院。

    “榆树不挑生长环境,既可以固沙防尘,又可以做紧急储备粮。”

    谈笑恍然大悟,多读书果然就是好,要是她早知道的话,那这些年榆树得成林了。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四方书院的时候,蒋献也是这样子,经常做一些奇怪又很有用的事情。

    谈笑和蒋献都算是四方书院里奇怪的人。

    蒋献的奇怪是因为他不是来书院上学,他只是住在那,睡在书院也不是因为没其他地方可以暂住,纯粹是因为蒋献经常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懒得回师父府上。

    他十五中状元,十六旧朝灭。为了躲避追杀来到雁行关,但并不是偶然遇见师父,然后师父再救他,恰恰相反,是因为师父欠了蒋献人情,刻意去接蒋献到雁行关来避难的。

    蒋献在四方书院做的奇怪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研究如何飞起来以及如何推翻现今官制。

    很奇怪吧,一个为官的人天天和其他人传播官制的腐败。

    这个别人是四方书院的另一个奇怪的人谈笑。

    蒋献的奇怪可能是因为他想的都很其他人不一样,谈笑的奇怪是因为她师父才变得奇怪。

    这倒不是说谈笑愚笨,在四方书院时少有人考的过她,只要蒋献不参加考试的话,只是说相较于她师父对她态度,其他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起初其他学生对谈笑还是毕恭毕敬的,后来就理所当然的变了。

    那天是阴天,大片的乌云铺满了天空,风吹过会惊起寒颤,但是又是绝不会下雨的,只会让人刚刚好感到压抑。

    谈笑砸坏了师父的砚台,被罚跪在师父门前。

    不过一会腿就麻了,再一会就没什么感觉了。已经到上学的时刻了,学生三三两两到书院里,投向她探究又好奇的眼神,那些眼神灼伤了谈笑,一个也才九岁的小孩。

    然后蒋献就出现了,蹲在谈笑的面前,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被罚跪了,是不是跪了很久,直接就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大家都遵循礼制朝代还会覆灭?”

    谈笑愣了一下:“哈?”她还沉溺于被悲伤和难堪之中。

    “大家都遵循仁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长幼有序,互相尊重,这样一个朝代不应该在子孙传承下兴旺发达吗?可是就是这样的朝代最后还是会覆灭,会被人民推翻。你想过为什么吗?”

    谈笑:“不是因为皇上暴虐无度吗?”

    蒋献说:“对,但是皇上不也是应该遵循礼制,爱护子民吗?”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就被师父赶走了:“走走走,不要在这教坏我的徒弟。”

    就是师父这么一句维护她的话,让已经跪了大半天的谈笑红了眼,让她觉得师父还是爱她的,并不是故意让她难堪的。

    那一刻谈笑以为最难堪的事情已经熬过去了,一切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在其他路过的学生看来,谈笑是一个师父并不怎么重视的徒弟。

    怎么验证这个呢?

    起初只是值日的时候可以安排她扫了一个月的厕所,师父看见当没看见,即使她知道谈笑被针对了,也不打算帮她。

    再后来就逐渐过分起来了。

    师父只会和她说:“你要学会忍耐。”

    她就一直忍,她不可以再被抛弃了。

    然后又是阴天,谈笑下学后又遇见了蒋献,他坐在书院门口,很认真的看天发呆。

    谈笑路过他但没打算打招呼。

    蒋献叫住了她:“小可怜,要下雨了,送你把伞。”

    谈笑一转身就有一把伞砸到她的怀里。

    “听说你师父以前是将军来着。”

    说完他就走了。

    谈笑走到一半果真下起了雨,所以说蒋献刚刚不是发呆是在看天象吗?好厉害。

    她撑开了伞,雨点砸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清脆动听。

    忽然,谈笑知道蒋献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后来谈笑也变成了将军,一招一式和她的师父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谈笑难得冲他笑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谈笑对他最和颜悦色的一次:“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呢。”

    “哪桩?是不是我的光辉历史?”蒋献对上她总是那么幼稚。

    谈笑摇头说:“不是,是你被狗追。”

    蒋献:“可是这不也是为了你嘛,不过那小狗还活着吗?”

    “你消失没多久就死了。养不活。”

    空气安静了。

    蒋献喃喃:“抱歉。”

    谈笑抬头,笑着说:“你确实应该和我道歉,毕竟你违背了你说过的那句‘朋友之间不说谎’。”

    蒋献看见谈笑终于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偷偷整他,这个转变让蒋献开心到结巴。

    “我,我解释。”

    谈笑笑着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离开的,不用解释也可以,毕竟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每个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我,抛弃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有我的功绩不会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