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杀了她？”

    程鸣玉静静地看着程空，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而后者无奈的摊开手，老老实实的回道：

    “我问了，她并不能复活你的女儿。”

    “她告诉你的？”

    “她想要笼络我，我没答应，于是她告诉了我这事，魔鬼也没来抓她。”

    “这样啊……”

    程鸣玉落寞的看着她的尸体，将手里燃着的烟掐灭，而后回头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说道：

    “走吧，启明者会来收走她的尸体。”

    “啊？那等等，她还没死干净。”

    程空连忙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尸体，而后将手指插进女人的右腰，不断地搅动着。

    之后从那空荡荡的身体里纠出一只裹成圆球的蝙蝠，在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捏死了它。

    在它死亡了一瞬间，无数半透明的幽灵从中涌出，飘荡在空中，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

    程鸣玉看不到四处飘荡的幽灵，但见程空的眼睛张望着，也知道那些可怜的灵魂被解放了出来，随后哀伤的叹了一口气，远离了这里。

    幽灵们发现程空手中捏着的蝙蝠，他们散发出悲伤的气息，而后围绕着程空微微鞠躬，一阵微风吹来，幽灵们的形体随之散去。

    “恭喜你，活了下来。”

    在程空的面前，站着眼镜女的灵魂，她现在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穿着一身半透明的校服，透过黑框眼镜打量着他。

    “啊？我以为你早就没了。”

    “遗憾的是，我体内残存的灵力还能让我在这个世界维持一段时间。”

    “多久？”

    “马上。”

    程空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这女人把他大卸八块的记忆大概是永远不会散去了。

    他盯着眼前冷漠的女人，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我忘记你是谁了，抱歉哈。”

    “我知道。”

    “那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我还有事情没有说。”

    “什么事？”

    眼镜女沉吟片刻，而后继续说道：

    “白家，曾经是一个很大的家族，依靠着除灵的手段，得到村民们的赞誉。时代快速的迁跃，这繁华的社会容不下这么大的家族，于是它慢慢的消亡了。”

    “到了现在，只剩下几十个白家人还续着香火，传承着除灵的手法。而我，是白家千年来的第二天才，天赋远远超过同龄人，所以家人们将复兴家族的任务托付在我的身上。”

    “我逃走了，住在了倩倩的家里，她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喜欢她，但是……”

    程空的注意力汇集在她的话语上，眼镜女顿了顿，又说道：

    “她被恶灵附身了，也就是你手里的那只蝙蝠。我想帮她，恶灵告诉我，只要协助它复活，就会放过倩倩。”

    “我和你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我选择了帮它，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眼镜女悲伤不已的捂着胸口，她摘下了那副眼镜，把它捏碎在手里，化为光点消散。

    “对不起，我杀了所有人，那座学校的人，是我帮她杀的。”

    程空想要安抚她，伸过去的手却径直的穿过了她的身体，眼镜女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只是白家第二人，我的妹妹才是最强的，在我迷失自我时，年仅七岁的她阻止了我，用她手里的剑。”

    眼镜女在胸前比划着，并说道：

    “那把剑穿过了我的心脏，然后我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梦里。”

    “程空，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要远离她，她最痛恨的便是充满恶意的灵魂，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异物。”

    “她是我姑姑的女儿，现在大概有二十多岁了吧，随她父亲的姓，叫作秦霜月礼，你要牢牢的记住。”

    程空歪斜着脑袋，似乎是不明白她再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那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就是那最凶恶的灵魂。”

    “哈？什么意思？”

    “你自然会知道的。”

    眼镜女结束了这漫长的对话，闭上眼感受着这世间的一切，身体渐渐透明，有缕缕光点从她的身上分离。

    触摸着自己即将消散的灵体，她留恋的看了一眼这繁华的世界，茫然的视线扫过偌大的天空，最后停留在那个女人的尸体上。

    不，这是秦倩倩的尸体，她终究还是死掉了，当时自己的决策果然是错误的。

    “程空，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解放了她的灵魂，也解放了我的。”

    眼镜女的手背在身后，侧着脸看向远方的事物，微笑着说道：

    “我所犯下的罪孽是永远无法偿还的，按照圣教的说法，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接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那不是很惨？”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眼镜女转过脸来看着程空，温柔的视线让他有些不适应，踉跄的退了半步，前者跟了上来。

    凑近程空微红着的脸，他羞涩的神情落入自己的眼中，心里传来难以言表的激情，她说道：

    “再一次感谢你，程空。”

    在即将消散的一瞬间，眼镜女的嘴唇凑了上来，轻轻吻在程空的额头上，可惜他并不能感受到那股温热。

    程空慌乱的又退了几步，捂着额头惊讶的看着这个女人，完全没有料想到冷漠的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倩倩没能做出的事情，我替她做了吧。”

    女人温婉的笑了起来，后退几步优雅的转了一个圈，那仿佛江南女子的羞涩映照在她的身上，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反差感，让人心动不已。

    程空走了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可女人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化作点点白光随风散去，就连那吻带来的心动，也散去了。

    程空哀伤的叹着气，静静地蹲在了地上，这无疑是让人感到遗憾的，他想说出口的话又没能说出来。

    程鸣玉见他没了动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

    “是梦里的人吗？”

    “不知道。”

    “那走吧。”

    “去哪？”

    程鸣玉抿了抿嘴唇，呆愣在原地看向远处的城市，这风带走了幽灵们，也带走了他最后的念想，他平静地说道：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