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修炼格局固化的很彻底，资源几乎被世家宗门以及朝廷全部掌握，留给散修的资源基本不存在了。”

    茫茫雪原上，有两道人影迎着风雪缓缓飞行，其中的青袍人道：“我们此行走过了雪国三百县镇，竟一个散修都没见到。”

    “北溟大陆比起其他三极大陆还是条件恶劣了些，雪国皇族如果不将修炼资源这般整合控制住，任由炼气士私下争夺资源，那雪国的平民可就遭殃了。”白袍人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那些做不了炼气士转去做盗匪的也不少。”青袍人苦笑，“虽然他们引起的灾祸比起炼气士来说确实要小上很多。”

    白袍人笑了笑：“所以我们不能松懈，北溟大陆极北之地还有大片未被开发的冻土，将那些地方开发出来，大家的日子就会好上许多。”

    “嗯？”他忽然皱了皱眉，“向北三十里有魂魄破碎的残迹，莫非我们还真碰上个散修？”

    “去瞧瞧。”青袍人身上青光涌动，一道低沉的龙吟响起，他与白袍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瞬间跨越三十里距离，来到一个村子外。青袍人微微一怔，这里白雪皑皑，寒风刺骨，看起来并不像个人口众多的村子。白袍人快步走过去，穿过几处被雪覆盖的草垛，在村子最西边的小院里感应到了魂魄破碎的来源。

    魂魄破碎的来源在这里，但不远处的草垛和矮墙后面，还有许多村民躲在里面，他们从缝隙里盯着那小院里的情形，七嘴八舌地谈着里面发生的事。言语间或是紧张，或是担忧，又或者是庆幸，只是没有多少同情怜悯的意思。

    白袍人来到小院，这里躺着两具尸体，均是身首异处，猩红的血大片大片地落在白雪上，十分刺眼。在这些尸体中间，一个瘦小的孩子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人，他浑身颤抖，不停地喃喃着。

    白袍人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缓缓走上前去，这个瘦弱的男孩只是六七岁的样子，却生机枯竭，白发苍苍。他怀中的人是个女孩，看起来比他大了几岁，只是女孩的身体被一口钢刀贯穿，鲜血将男孩身下的雪染得通红，早已没了气息。

    白袍人察觉到，这两个盗匪模样的人的魂魄已经被强大的精神力搅碎，应该是在极度恐惧之中死亡的。之所以身首异处，可能是这个男孩不知道他们已经死去，亲手一个一个砍下来的。

    那么能够搅碎魂魄的强大精神力是从何而来的呢？白袍人仔细感应了一下，心头一震，这个虚弱的白发男孩的识海竟然是开着的！而搅碎盗匪魂魄的精神力，正是由此而来。

    未经锻体开脉感应灵气，就无法引灵气冲破灵台，打开识海，更不可能调动其中的精神力，施展足以毁灭魂魄的神通。这是从千万年来的修炼体系里总结出来的，可眼下这孩子就是个毫无修炼经历的普通人，他们绝不可能看错。

    “孩子。”白袍人蹲下身子，轻声道。

    男孩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

    白袍人心头一凛，这男孩的眼神一片漠然，脸上的泪痕虽然还没有干，但目光里竟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这种眼神白袍人不是第一次见，许多沉浸于无情天道的老怪多是这个眼神。但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眼神？此时，青袍人也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传音道：

    “不是简单的魂飞魄散，那两人的三魂七魄已被彻底搅碎，连进入冥河都不可能。”

    白袍人眼帘微垂，他看着女孩的尸体，若有所思，和声道：“小家伙，我叫苏衍，你想再见她一面么？”

    男孩空洞无情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苏衍伸出手来，只见黑白二色光芒在他掌心盘旋，隐约间形成一道光轮，光轮逆时针旋转，一股玄妙的力量出现，苏衍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青袍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就在这时，几缕青烟在苏衍掌下汇聚，最终化作一道人影，看面貌正是男孩怀中的少女。

    男孩见到少女的魂魄，眼中终于露出彻骨的悲伤，他崩溃似的大哭起来，想抱住少女的魂魄却又触碰不到。

    “为什么？姐姐，为什么……我那么求他们了……”

    “他们之前还要我去他们家做孩子，为什么不帮帮我们……”

    抱了个空的男孩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问道。

    他不能理解，这些年姐姐在村里给许多人家缝补衣物，绣制窗帘，有时候他们给的料子不够，姐姐还会用家里的料子给他们补上。他们说需要帮忙来找姐姐时，姐姐和自己也不会推辞，也是因为这一次次的交往，才会有人动了收养自己的心思。

    可这次姐姐被盗匪欺侮，他们为什么只是看着？明明盗匪也只有两个人而已。自己那么求他们，答应过去承接香火，只换得了“丫头已经没救了，你跟我回家吧”这样的话语。

    他看着姐姐虚幻的魂体，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少女的魂魄无声的哭泣着，她看见苏衍施展的神通，当空跪下，不停地对着苏衍磕头。她努力的想对着苏衍说些什么，但却一点声音都无法传递过来。

    阴阳两隔，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苏衍以大神通短暂的唤回了凌依的魂魄，这已经是神鬼莫测的实力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苏衍的手臂开始颤抖，声音却清晰而坚定。

    凌依感激地再度拜下，她看着变得骨瘦如柴悲痛欲绝的弟弟，眼中尽是悲伤与不舍。

    苏衍终于坚持不住，少女的魂魄被他送进了黑白光轮中，而那光轮也很快散去。少女的魂魄消失，男孩也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呆呆地跪着，没有任何动作。

    苏衍调息片刻，坐在男孩身边，伸出手抚了抚男孩的头。男孩似乎被吓得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她是你的姐姐吗？”苏衍问道。

    “是。”男孩的声音沙哑而轻微。

    “我们把你姐姐带回三千星空安葬，你看可好？”苏衍抚了抚他那已经变得雪白的头发。

    “嗯。”男孩的眼中露出令人心碎的悲伤，却没有再落下泪来。

    “青潇。”苏衍说了一声。

    青袍人走上前去，伸手化成一座冰棺，将凌依的尸体包裹起来。他唤出一道云，将众人一起载起，飞向北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苏衍抚着男孩的后脑勺。

    “凌。”

    “凌？是姓吧。”

    “姐姐叫凌依。”

    “嗯，我来做你的师父，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好。”

    “嗯，潇潇寒江，苍然白雪，你我师徒在此相遇，就按这个地方给你取个名字……”

    三人乘云越飞越高，脚下的茫茫白雪与川流不息的融雪河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云上，苏衍和凌的对话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