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年有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她去看看太阳

    我瞬间喊出她的名字。那个在天台上被邵子衿救下来的小女孩。

    自从岁安上了初三,虽然都在阳中,但我们也很少见面了。今天见她,似乎状态好了很多。

    “姐姐!你怎么样?”

    “我还好。”我拍拍她的肩膀。

    “前几天遇见嘉傲哥和子衿哥,他们说你住院了,我就来看你,然后又遇到了静远姐姐。”

    说着,她把手里的一个娃娃递给我:“可惜你们这里只能有一个人探视,这个送你,一个人在医院好好照顾自己哦。让静远姐姐陪你说说话吧,我就先走啦。”

    我看着手里的娃娃,是一个漂亮的娃娃,笑得很明媚。

    “好吧,回去路上慢点。”

    “加油哦姐姐!等你出院,我们一起来接你。”

    岁安朝我招手,灿烂地笑了笑。看样子她已经摆脱了当时的阴霾吧。

    我们道别后,我带着静远来到病房。

    “怎么又给我带了这么多东西啊。前天是尤嘉傲,昨天是关雯,都给我带了好多吃的,都吃不完了。”

    “留着留着,你慢慢吃。”

    静远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担忧,她迅速把一个蛋黄派撕开塞进我的手里。然而我却无力地看了看这个——我曾经最爱的零食。

    “可是我最近,什么都吃不下。”我摇摇头。

    “不行啊,你要吃点东西才行,看你现在瘦得……”

    我还是摇摇头,把手里的蛋黄派递给她。

    “澄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我们背负着生命的神迹,绝不能向苦难低头……你要逃到有光的地方。”

    “我逃腻了。”

    什么光,我已经不奢求了。

    或许曾经,我拼了命让自己追求我向往的一切,为了它牺牲休息时间,牺牲自己的健康……可后来,在这个恶魔的折磨之下,我已经无力再奔跑了。

    曾经我想过次次年级第一,想过顶尖的大学,想过要成为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想过光芒万丈的未来……

    而现在,我只想活着。却还有可能做不到。

    “澄澄,你还记得南城的大海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再去南城玩。”她眼眶红红地劝我。

    我沉默了许久,努力让自己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可是,越是暖的经历反而越折磨……我想什么,都是痛的。

    “我对海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那年在海边玩得贼开心,不知道海会不会记得我。”

    “会的,所有的美好都不会忘记你。”

    “嗯。”我淡淡答应。

    第二天,我站在科室门口送纪元元出院,看到她换下病号服,穿上平常的衣服,我由衷希望她以后能获得幸福的人生。

    道别后,她跟着纪叔叔离开,玻璃门缓缓关上,将我和她隔离在两头。

    那头的人类世界,于我也已经很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仍然痴痴地站着,直到楼梯口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朗逸帅气的面容,带上笑意,明媚非比寻常。只是不同于邵子衿,他的笑容中略带几分玩世不恭。

    “杨景逸……”

    他昨天问我在哪住院,原来是要来看我?

    “小仙女,就算穿着病号服也依旧漂亮哦。”

    我无奈地摇摇头,让护士打开了玻璃门,迎他进来。

    “怎么是你?”

    “你看到我好像很失望啊。”

    “没有。”

    我打开病房门,纪元元走了,这里突然显得格外空荡寂寥。我顿了一下,走过去坐在床边。

    杨景逸也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边的床上,我不禁不悦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看起来瘦了,最近吃不下饭吧。喏,这个,你肯定吃得下。”

    他打开手里的袋子,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味道。

    “夏末拾光的……卡布奇诺的味道?”

    “对头!”

    杨景逸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还有一个小面包,是夏末拾光常常出售的咖啡味。

    “纪叔叔不是搬走了吗?你从哪里搞到这些的?”

    “可是纪元元要回来住院呀。前几天我在医院门口碰到他,就要了地址,买了咖啡豆,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快尝尝,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笑得十分灿烂,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我望着那笑颜,突然有些恍惚。

    病情加重后,身边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能冲我笑得如往常这么开心的,只有他一个。

    我轻轻接过那杯咖啡,还温热着,尝了两口,是我记忆中的味道。我一下子想到之前的无数个午后,与邵子衿坐在那面落地窗前喝咖啡写作业的时光……

    “你和纪叔叔做的一模一样。”

    “开玩笑,我可是得了真传的!”他很自豪地拍拍胸脯。

    正好这时,我的心理咨询师开门进来,在看到杨景逸后愣了一下。

    “老师。”我微笑着冲她打招呼。

    “本来想请你去咨询室坐坐的,那我一会再来吧。”

    “心理咨询吗?”杨景逸突然开口。

    老师温柔地笑,冲他点头。

    “心理咨询室也在这个楼里?”他又问。

    “就在这层,走廊的尽头。”

    杨景逸突然嗤笑一声,勾起的嘴角中透着某种不满。

    “你把她关在黑漆麻乌的房间里问了一天她的伤疤,却不带她出去看看太阳。”

    我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赶紧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同时不好意思地对咨询师笑笑。

    咨询师看起来也愣了一下,不过过硬的专业素质让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摆摆手示意我没关系。

    “本来就是吧,不让出门,不让陪护,探视还要被限制。这病治得和坐牢一样,还不如让我带她出去好好玩一下午。”

    咨询师脸上微微有些为难,只能笑着解释精神患者住院的特殊性,可杨景逸却依旧不以为然。

    “特殊什么啊,她们只是生病了,和普通人一样,又不是不正常!”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他愠怒的侧脸。

    从我确诊以来,听到我得了抑郁症者,或一概不信,或惊疑害怕,或挖苦讽刺,或极尽怜悯。哪怕邵子衿他们,跟我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真正把我当普通人正常对待的,就他杨景逸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