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司的路上。

    有一条藏在杨树林里的小道。

    小道弯弯绕绕的。

    跟路边虽然只有几米的间隔。

    但却像是两个世界。

    走在杨树林里。

    外面的汽车声会小到听不见。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

    有一阵海浪的声音从天上拂过。

    陈凡木然的抬起头，然后看看时间。

    八点了。

    他要准备今天的季度会。

    但是，吴泰昨天跟他说的话，还在不断的折磨他的神经。

    昨天到现在，没有合过眼。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那这个世界就太恐怖了。

    而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一个笑眯眯慈善和蔼的人，怎么会是一个电视里有演不出来的大坏蛋？

    为了笼络吴泰，就要杀他的老婆？

    的确，吴泰这种人的确值得费尽心思去笼络，去巴结。

    但是，就算不成功，也不应该杀死他的老婆吧？

    除非，他的手里有比杀人更怕的事情，而吴泰还能帮他摆平？

    可是，吴泰有这个能量吗？

    还是，吴泰手里掌握着什么？

    可是，他还不能问。

    吴泰很明显的是在提醒自己......

    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吴泰对自己又了解多少？

    自己这么多年只把他当好基友，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一个敬业的人民检察官。

    那自己对他这个关系，就没有有过想法吗？

    ...

    一路走，一路想...

    现在，陈凡大致也知道吴泰的一些想法。

    也是，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被董事长收买了，心甘情愿当他的小弟，就不会一上来就对着吴泰将他和董事长之间的事情了。

    自己喋喋不休的说了他那么多好话。

    明面上像是收买了。

    但是，吴泰和陈凡的高智商已经明确的告诉他们两个很多情况了。

    吴泰知道陈凡还没有走进核心圈，想让他及时收手。

    而陈凡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手。

    权力就像一个无形的漩涡，越是边缘的时候，越快乐。

    而现在，他已经被漩涡裹挟，分不清方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摘下的手表。

    手表很贵...

    不是自己买的...

    从开始的一条烟都拒绝到现在拿这种东西都没有感觉。

    是为什么？

    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很远他就看到了保卫部的几个人在飞快的联系，每次一自己的到来，都会让他们紧绷神经，全力以赴，生怕有所差池。

    走到大门口，有人给自己拉开门。

    电梯口，已经有人刷好卡，只等他进去。

    八楼的会议室。

    六个分公司经理和公司各个口的主管领导已经聚起了。

    八点的会，自己八点半才到。

    这是他第一次迟到。

    他做下去，看着眼前这些人。

    他们明明都比自己年龄大，可是，精神头却都比自己好。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有那种求认同的迫切渴望。

    他们的工作价值，似乎只有他自己点头肯定才有意义。

    陈凡能从他们的头上，看到一个世界。

    一个他们独有的精神世界。

    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排好各种序列。

    喜欢的人推上去，不喜欢的人挤下去。

    人人如此，反反复复，从古至今。

    陈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项特异功能的。

    很久之前，他就能看清别人的世界，能看清别人想让他在他们的世界的待的位置。

    主角、配角、导师、爱恋对象、反派...甚至是路人甲...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平静的看待世间万物。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可是，他错了。

    有时候，就算你不动，也会被推着走的。

    就好像他现在。

    他屁股下的这个位置。

    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得，而他只是因为被选中，就做了上来了。

    可是，这当真是因为吴泰的关系？

    陈凡低头思考。

    耳边是一个分公司经理在做汇报。

    汇报的内容没什么新意，老生常谈的那几样...

    不过，陈凡也能听出材料里的一些问题。

    这里姑且用甲乙丙来区分这三家分公司。

    甲分公司垫资项目多，资金回收率不足。

    乙分公司清欠困难，以竣未结项目迟迟不能推进。

    丙分公司是一季度经营指标滞后，跟踪的项目太多，没有一个项目能尽快落地。

    这种贪多嚼不烂的事情，他也做过。

    三家汇报玩之后，是各个部门负责人汇报。

    汇报时间都是五分钟。

    改革发展部最先开始。

    然后各个部门轮流说。

    合同造价部念的太快，听不清楚，工程管理部做的PPT挺好，汇报拖沓了些，王部长不好意思的看着陈凡。

    陈凡让他不比着急，慢慢说清楚就好。

    陈凡说着，大家脸上都是恭维的笑。

    等这些人汇报完之后，已经是差不多十点了。

    然后轮到陈凡总结发言。

    陈凡说的很细。

    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了很多，有些问题该交代的交代，有些事情该推进的推进，有些难以处理的棘手问题，这一次他没有硬想办法，他难得的往后推了推。

    不过，有一个分公司经理，他要敲打敲打。

    他们有个项目，各县市的负责人都要在那里举办一个活动。

    但是，分公司经理居然没有上报集团。

    这么一个与ZF拉关系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陈凡原本很生气，但是，话说到一半，他又想到了吴泰、董事长和已经不在了的荆子晴。

    陈凡强忍住着不适，快速说完之后，就回自己办公室休息去了。

    他从十一点睡到下午五点。

    电话静音，什么事情也不想。

    他以为自己要梦点什么，但是，醒来之后，除了某种莫名空虚的压抑和痛苦之外，他居然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窗外，120急促的鸣笛飞驰而过，陈凡看着楼下的车辆行人...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奔波。

    他忽然想到了许三多的那句话：“好好活就是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

    在向左还是向右纠结了一个星期之后。

    陈凡又回到了春风网咖。

    网咖门口写着一个通告。

    大致意思就是网咖经营不下去了，快要关门了，让大家有会员的赶紧玩完，卡里余额会再一定期限内推给大家。

    陈凡以为网咖贴出通知以后，人会多一些。

    只可惜，里面除了吧台坐着老板外，里面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老板网吧笑着跟陈凡握手。

    他们属于那种半生不熟的朋友。

    见过很多次，却不知道名字。

    “你朋友没跟你一块来？”

    陈凡听这句话，就知道吴泰不在。

    “他最近加班...”

    “那我陪你打两把？”

    “好呀...”

    一间准备停业的网咖里，两个中年男人默不作声的盯着屏幕，时间随着那些闪烁的呼吸灯悄无声息的流逝...

    随着C4倒计时的结束，陈凡知道，也一个时代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