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阻碍
红日初升,紫气东来,晨钟回响,凤鸣金阙。
大圣明宫,未央殿,早朝例会。
景武帝没有召集百官,将时间浪费在那些繁文缛节中的习惯。在他面前,只有皇朝的少数几位柱国重臣,或者与朝务枢机有关的要害人员。
“骥祖,这些邪物究竟是何来历?”
景武帝正在问询的人,正是掌管大昱宗人府和皇家贡院的英王夏骥。昨天,乾京城内发现的邪物并不只有夏元遇见的那一个。
英王夏骥是景武帝的叔祖辈,他出生于皇室旁支,家里的爵位传到他时,只剩下奉国中尉。
不过,夏骥天资非凡,且又艰苦隐忍。在修行之路上,他奋发于寒境,逆流而上,一路伐关破境,度过三灾,成就纯阳元神,位列一方老祖。
景武帝感其坚宏伟毅,特地将他从禁山祖地中请出,用其督导激励宗室后辈子弟的修行。
“陛下,太渊圣祖在前世古楼中翻查秘典,证实这些邪物来自阴鬼路。
阴鬼路,乃是一方不可想象、不可述说、不可探知、不可泯灭的极幽之域。
传闻,大千世界永存,则阴鬼邪域永存!
阴鬼路中邪种魔物无数,极尽诡异,同阶之内修士难敌!
故纸传述,阴鬼邪物的等级可称为阴、凶、厉、诡、灾、厄、灭、鬼仙,极尽升华之后亦可阴极而阳生,得以窥证仙果,此后将万神难灭!”
夏骥脸色深沉,逐字逐句的述说着邪物和阴鬼路的可怕。他虽身材瘦干,气质平拙,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震撼着殿内诸人的心脏。
“这等邪恶,怎会降临此方世界?又怎会降临我煌煌乾京城?”
景武帝咬着牙,愤怒的眼光似要燃烧虚空。他的身侧,道道金霞蒸腾,似是怒海狂澜。
一旁,飞镜司主官,镜王夏无天上前答话,为众人解惑:
“诸位先代镜王合力追溯时空,逆反天机,窥视真相。此前携太阴界旗入城的,正是阴魔宫前代宗主,尸降子。正是他以自身为血引,太阴界旗为祭品,沟通异度虚空,打开了阴鬼路!”
“魔道中人,果真偏激暴烈,乖僻邪谬,那尸降子怎么说也是一位证就纯阳元神,享寿六千载的一方老祖,竟然自祭血肉神魂,此后怕是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一位耄耋而矍铄的老者扼腕长叹,此乃大昱枢密太师,宁国公魏合德。
大昱皇朝设立“四大天师”,即丞天太师、枢密太师、御监太师、灵典太师,辅助国君总揽天下国务军机。
这时,景武帝朝向他的重臣们抛出一封折本:
“太子连夜上书,言辞间颇为激烈,你们且先看一看吧!”
诸位重臣传阅完毕,又是镜王首先答话。他乃飞镜司主官,情报秘务乃是他的本职:
“太子所奏之事大体属实,尸降子确实是持了霖郡王的手令入城。不过,霖郡王确未与任何魔道妖人有过直接接触。”
霖郡王,即夏元的三哥,夏乘风,乾京城的戍京督尉。
“陛下,冤枉啊!”
一位身形如山岳般厚重,面似熊虎的黑甲将军上前叫屈。此乃大昱武威侯夏侯匹,空翼龙骑军的主帅,皇三子夏乘风的外曾祖。
在这一片鹤发苍苍的朝堂上,他是少数几位以壮年形象示人的。
“将乘风手令交给魔道妖人的,乃是京兆尹项檀,乘风实是受了此贼的蒙蔽,他对此毫不知情!
况且,尸降子能够进城,主要是凭借他的阴尸秘法,乘风的手令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夏侯匹为自己的曾外孙竭力辩护。显然,在他的辩护中以推脱与狡辩居多。
“传旨,皇三子乘风处事失于严密,夺其郡王位,降其爵为镇国将军,仍领戍京督尉之职。
京兆尹项檀迷失糊涂,处以夺职抄家,男丁发于龙神岛,女眷收于浣衣局!”
景武帝面无表情,心思如渊。
龙神岛,位于东海之极,大昱皇朝与龙人国兵锋相交的前线,其中凶险莫名。
“陛下,阴鬼路开,邪魔潜行,此事已成定局,当务之急是如何严密布防,查漏补缺。邪灵魔物每杀一人,则阴鬼路的降临通道就会增强一分!”
这时,英王夏骥提出了最要紧的议题。
“禁山祖地对此有何应措?”景武帝回问。
“太渊圣祖谕:俗朝之事,俗朝自了!”
夏骥话音刚落,夏侯匹当即跳起:“什么?阴鬼之路,极尽邪诡。其凶危莫测,老夫前所未闻!这怎么能算是俗朝之事?”
面对武威侯这样的诘问,夏骥木然入定,不发一言。
“罢了!”景武帝摆了摆手。
即便是他,也无法质疑禁山祖地的决议。
“镜皇叔,令飞镜司即刻扩编人额,以应事变。另调赤阳甲兵入城驻防。天工院、药仙府昼夜不息,炼制法器丹药,以供所需。”
顿了顿,景武帝又补充道:“各公侯世家闲散子弟凡有修行者,均召入义营,补充各衙司人员短缺。还有,传檄仙道三十六门,令其遣子弟精英入世卫道。”
景武帝谕令周密,诸人皆无疑意。
朝会毕,夏元也来到了宗人府。
藏法阁,以三千枚极品灵石为根基,布置天元聚灵法阵,这才造就出这般绝世的灵气福地。
尚未至楼前,如潮水般的灵元便扑面而来,一股奇特的异香钻入鼻腔。
这楼阁纵横三十丈,高有七层,白玉砌面,宝珠镶角,景雕非常,气象十分精奢宏伟。
不过,这般非凡之域,传承重地,夏元却是无法进入。
“皇朝祖训,凡夏氏子孙立府承爵,皆可入宗府择修神法一门。我乃景武皇帝之七子,大昱奉国将军,为何进不了这藏法阁?”
夏元一脸愤怒,逼问眼前的老者。而这老者,正是宗人府藏法阁的守门人,据说在宗人府镇守了不知多少年月。
这老者身形佝偻,眼光混浊,肤如黄腊,看起来如同残烛之火。面对夏元的驳斥,他也不气恼:
“小子,收敛些火气,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高叔祖!不让你进去,不是因为你没有资格。而是这些天里,藏法阁要进行内部整理,暂不对外开放!”
“藏法阁需要整理?还要封闭整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夏元脸色嘲弄,语气反讥。藏法阁内神纹大阵无数,自洁自理易如反掌,哪里需要这般关门大整大修?
“嘿嘿嘿,在这里,老祖我就是规矩!任你小子如何聒噪,也是无用!”
这老儿见打发不了夏元,索性耍起了无赖。只见他斜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用身体挡住藏法阁的大门,不肯挪移半分。
“你,你,你,这是在败坏祖宗规矩,待我上秉父皇与骥祖,就,就不信无人责难于你!”
此时,夏元已被气得结结巴巴。
“呵呵,老夫在这个世上确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只脖子入土的半人半鬼!所以,我倒要看看,谁会来此送我最后一程?”
这老匹夫彻底冷下了脸来,眼神如同阴窟鬼窖,不怀好意的盯着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