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野懵了一下，这才想起如今的一桥上面是有官兵24小时值守的，防止敌人搞破坏。

    他连忙出声：“解放军叔叔，我去体校。”

    一道手电筒光芒射来，晃悠了一下之后迅速挪开，停在化肥袋子上。

    “锅饺和酒，带给教练和队友们的。”金野褪下袋身，露出里面的纸包以及酒。

    两个士兵分出一人过来检查了下，确认无误后紧绷的面容终于放开，笑着挥了挥手道：“买这么多锅饺啊。快走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声音很亲切，和刚才的厉喝截然不同。

    士兵们的年龄都不大，也就不到二十吧，站在这桥上日晒雨淋的，裸露在外面的肌肤早已晒得和黑炭一样。

    金野很想将锅饺留下，但他知道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这么做，对方也绝对不会接，甚至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唯有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迅速离开。

    体校的位置就在下桥靠右的地方，与一江之隔的河西正街完全是两个世界。

    正街那是商铺林立人如潮涌，这边则是菜地配凹凸不平的土路。

    明明都是一个城市，明明就隔着一条几百米的大河，住在河东的人去一次正街都得说自己去“坛州”了。

    凭着记忆摸黑到了体校所在的小山上，孤零零的一栋建筑，还算好找。

    大门是紧闭的，传达室里没有灯。金野绕着那栋建筑转悠了半圈，终于找到个比较矮的围墙爬了进去。

    大黑紧随其后，蹭地一下就过去了，摇头晃脑的好不得意，气得金野捏紧拳头就想揍。

    落脚之处弹性十足，不用低头就知道是橡胶跑道。到底是体校，比学校那又短又硬的跑道强太多。

    正准备带着大黑晃荡一下，发现跑道旁一颗树下忽明忽暗，有人在那抽烟。

    “教练好！”金野立刻喊了句，反正体校里不是运动员就是教练，这么喊八成不会错。

    “外面的？大清早就翻墙过来？”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年岁不小。

    金野堆起笑容凑近，边走边将来意说明。

    十一中的，因为即将举行区运会，班主任和体育老师让他过来取个经，争取拿个好成绩。

    打着学校的牌子果然好使，几个香喷喷热乎乎的锅饺开路。对方稍许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后，接下递来的烟和酒。

    “我叫张烨，叫我张教练就行。回去记得告诉郭伦，他脑袋终于开窍了一点。”男子自报了家门，也说出了十一中田径队郭老师的名字，听得出两人打过交道。

    金野自然是满口答应，顺便利用郭老师的嘴捧了张烨好几次。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其实郭伦对张烨非常不齿，让他帮忙教点东西总是推三阻四，收起礼来倒是不含糊。

    “百米多少秒？想达到多少秒？”

    “12秒8左右，想到12秒4。”

    听到这个要求，张烨将剩下的半个锅饺全塞进嘴中，摇摇头含糊道：“郭伦把我当神仙啊，六天时间就想进步0.4秒。”

    “您教，我拼命，郭老师说只要努力了就行。”

    金野拍着胸脯作保证，借着星光，也终于看清楚了张烨的模样。

    年龄大概四十多，身材单瘦，红色运动服配双白色回力鞋，长得有点像少林寺里那个姓李的演员。

    “甭说那些屁话，拿点决心出来。”张烨眯着眼睛瞧了金野一眼，脸上有不喜之色浮现。

    金野琢磨了一小会，伸手摸了下自己那头长发，咧嘴一笑，从黄挎包里拿出折叠小剪，咔嚓几下全部剪掉。

    昨晚那事之后他就想剪了，不然就像那录音机一样，特征明显，走在正街的大马路上都有可能被人敲闷棍。

    只不过他这干脆利落的举动，落在张烨眼中却成了大大的加分项。

    天天和中二少年打交道，张烨实在是太了解发型在这些孩子心中的地位了，那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

    “跑一圈。”他拧亮身旁的手电筒，用光束点了下起跑线。

    “好嘞！”

    金野丢下挎包，系紧鞋带，稍许热了下身，随即做了几个蹬地的跳跃动作。

    “嘟”

    口哨声响起。

    金野猛然发力，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加速，加速，再加速！”

    重生后第一次使出全力，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大黑看见金野在狂奔，撒开腿也跟着跑，以后来者居上的姿态迅速超了过去，眨眼就过了百米线。

    等到回头之际，恰好看见金野冲过线后急速停了下来。

    “汪！”

    大黑叫了声，你倒是继续跑啊！

    张烨掐掉了手中的秒表，时间显示是12.76秒。

    “12.86。”他故意说慢了0.1秒，然后慢慢踱步到金野身旁：“爆发力不错，体能持续性有点差，腿短，身体各方面都看不到优势。”

    “总的来说，想六天时间跑进12.4很难。”

    张烨这倒是说了良心话，金野的可塑性还是存在的。呼吸不对，摆臂动作不对，脚掌落点不对，起跑发力不对……

    有时间的话，改掉这些动作之后跑到12.4也不算难事，可惜只有六天时间。

    “张教练，我自己会修缝纫机，能赚到钱，营养一定能跟上。”

    “您能帮我买双钉鞋吗，听说那鞋穿着能跑得更快。”金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从包里掏出一叠零钱，足有四五十块。

    在掏钱的过程中他还故意带出了一些边角，十块五块都有，让人明白他那包里还有很多钱。

    张烨嘴角抽动，这哪来的娃，穿得不怎么样兜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钉鞋，一个破区运会用钉鞋？现在的娃有双运动鞋就很不错了，穿回力鞋那就是有钱人。

    这东西连他都只有一双，命根子。

    “我先帮你改下动作！”

    做为一个出国深造过的高级教练，张烨有着远比普通教练更开明的思想，他很认同体育就是烧钱这个观念。

    别的教练天天喊口号，用训练量去弥补那一丝差距，那是因为没钱。

    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效果。

    他的观念被很多人所不齿，有钱人家的孩子谁会送来搞体育。

    就像体校里，能留下的全是农村的娃。市里的娃撑死将体校当个跳板，进来溜达一圈之后挂着体校的牌子去了最好的学校。

    “诶，我一定努力。”

    金野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头，知道事情基本已经成了。

    钞能力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显露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