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我帮你写个条，就说上午你都在体校训练。”

    路上，张烨主动担下了旷课的责任，反正在他眼里，搞体育的娃没几个喜欢读书的。

    这种好事金野哪有不答应的，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模仿字迹，让那纸条变成持续性逃课的利器。

    十多分钟后来两人到码头市场，立好单车，金野将挎包往张烨脖子上一挂：“昨晚我还有两户人家的机器没来得及去修，您先在这坐会，帮着揽点生意，顺带着看能卖出点零配件不，我修好那两家的机器就回来。”

    说完话，他将所有口袋都掏出来，证明身上没有藏钱。

    接着找了块木板写上粉笔字，又将多余的零配件摆了出来，还弄了张零配件形状和价格的纸条。

    “摆梭一块，梭壳五毛，针杆八毛……”

    忙活完这些，金野拎着工具走了，那个癞子头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显眼。

    此时正值市场高峰期，人流量特别大，很多买菜的大妈看见那牌子都围了过来。

    “咦，怎么不是昨天那小男孩了？”

    “师傅，你是那小男孩的爸爸吗？”

    “看字和昨天的一样，这摊子肯定还是那男孩的。”

    ……

    七嘴八舌的问话声不绝于耳，好在张烨也算是见过点世面，连忙自称是金野的叔叔，过来看看，并不懂修缝纫机。

    他那身打扮也不像坏人，运动服配回力鞋，脖子上挂着秒表和口哨，大妈们很容易就分辨出他的职业——体育老师。

    “你侄子挺不错，修出来的机器水灵，一看就是老手。”

    昨晚那位姓张的大妈恰好也来买菜，顺嘴就夸了一句。不花钱的人情送点又没关系，指不定自己机器哪天又出毛病还指着人小师傅呢。

    张烨堆起笑容应付着，金野会修缝纫机这事已经算是证实了。

    二十多分钟后，金野回来了，掏出四块钱往张烨那一丢，转身去往下一家。

    等待的过程中，摆出来的零配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询问。

    自从百货大楼的柜台消失后，坛州人想买零配件都得托人在省城帮忙带。

    花了人情和时间不说，带回来的东西也常常不是需要更换的，如今东西就摆在眼前自是方便了不少。

    等到金野第二次回来时，张烨也做成了两块一毛钱的生意。

    “好多人都在问机油和机针那些东西。”

    “这位大姐等你好久了，赶紧去。”

    张烨交代了一下情况，顺便把接下的业务丢了出来。

    “哈哈，今天怎么把头发给剪了啊！”

    那位张烨嘴中的大姐显然认识金野，张嘴问出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金野毫不在意，摸了摸那癞子头：“天太热了，待会找时间去铺子里修修，不能影响形象嘛。”

    修理的业务一个接一个，后面竟然还出现了十八号码头跑过来的，那里离十五号码头可有将近一公里。

    张烨的二八大杠派上了用场，身高不够就踩三角，连踩带滑速度也超级快。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金野的修理收入已经高达十九块七，那边张烨总共卖出三块六毛钱的零配件。

    至此，金野昨天在易宇君那进的货都折腾的差不多了，这个消耗速度倒是他没想到的。

    又一次感谢百货大楼的英明。

    众所周知，无论哪个行业，零配件的利润都是最高的，东西小，自身价格也不高，一块钱赚个七八毛也是常事。

    “张教练，咱们坛州还有个中南地区最大的布市，各地的缝纫店都来这里进货，你说要是卖点零配件和消耗品会不会有生意呢？”

    “我有独家货源，还懂技术。”

    “现在服装厂的机修工都死守着自己的铁饭碗，没人会来争。”

    “市场很大，我一个要读书的孩子根本吃不下……”

    金野又开始画大饼了，咱都展现实力这么久，您好歹也做出点表示啊。

    张烨不是个迂腐的人，两个小时赚了二十多块钱，其中十五块是修理费，明明白白的靠着手艺赚钱。

    这个东西很实在，凭的就是真本事，若是自己的队员能学会，混口饭吃是绝对没问题的。

    “能者为师，你愿意教我自然也愿意让他们学，我先回去找几个机灵点的过来。”

    张烨跨上二八大杠离开了，只要是踏踏实实的赚钱就行，他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现如今学点真手艺可非常困难，学徒两三年那是常事，不但要给师傅送礼，挨打挨骂你也得咬牙挺住。

    哪有像金野这样的，说教就教，甚至还许诺管饱有钱分。

    “行！您快点，还需要安排师兄们去帮着找铺面，我自己得腾出时间先把比赛那一关给过了。”

    金野长吁了一口气，难，真的很难。

    现在这个年代非常尴尬，捧着铁饭碗的脑子里根本不会有多余的想法，再穷再苦也要守着那个碗。

    搞钱？没这概念。

    大人们都这样，那小孩就更不用说了，有书读有饭吃就行。

    改革开放快十年了，沿海城市早已活跃了起来，坛洲这旮旯依然如故。

    幸好这里以前还是商业小城，茫茫人海中总能找到几个思想开明的。

    比如张烨，比如易叔叔，比如昨天那个秦雪荫。

    “你是那个跳舞的男孩？”

    百货大楼里，秦雪荫一脸诧异，不听声音的话她真认不出人来。

    头发，那头长发这是去哪了，还剪成了癞子头。

    今天的她穿着件白色衬衫，一条规规矩矩的黑色女装长裤，妆都没化，和昨晚那花枝招展完全是两个样。

    当听到金野是想买下柜的那些缝纫机消耗品时，更半天没摸清楚风往哪边吹的。

    不应该是来谈那个观音坠吗？

    她盯着金野看了很久，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志富在满世界找你！”

    金野脸色一垮，冷冷道：“本以为你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没想到也是一脑子浆糊。”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随即扭头往外走去，走得异常决绝。

    秦雪荫心知不好，自己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昨晚回去后她仔细想了想，将金野的所有行为串联了起来，得出的结果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男孩从站出来直面王志富时就已经在下套了，为的就是将手中那个签名变现。

    拥有这种头脑、思维、能力，如何还能将他当普通的十多岁男孩看待？

    “追不追？”

    秦雪荫犹豫了，以她的身份，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哪够资格给她甩脸子，被人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

    骨子里的那份清高开始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