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惑

第二十四章 栖鸟折扇

    R国料理店门外。

    柴鸣朝宗布不解地问道:“刚才我要问接待外面的道路何时开始翻修的时候,为何你却拉着我直接出了店门?”

    宗布回道:“这个问题没必要问了。”

    “为什么?”

    “时间不对,距离也太远了。”

    “嗯?”

    “按野村今次刚才所说的曲翼离开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三分,或许有偏差,但应该偏差不大,而李雅所说的暴雨开始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三分,相差了一个多小时,既然离开料理店并经过龙君道的时候还没有下雨,那即使路面在翻修,也无法形成泥迹。

    从这里到施教授家的距离,接近两公里,按正常人的步幅,步行时间需要差不多二十分钟,哪怕是跑步,也需要十分钟出头,如果是在这里沾上了泥迹,回家这一路,经过雨水十几二十分钟的冲刷,泥迹也不可能一直保留到他们跨入院内。

    我更疑惑的是,他们离开料理店的时间是八点出头,到家时间却是十点出头,这路上足足花去了两个小时。”

    柴鸣道:“确实,这时间间隔太长了,那现在这么多的疑惑,多数指向了曲翼,我们是不是也该去见见曲翼了?”

    宗布晃了晃脑袋,“还不着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周五袁靳世与我姐撞车的那个道路岔口,应该是滨水道和堇山路的交汇,撞车当时,我感觉袁靳世的状态十分怪异,他明知车祸不是自己的责任,却全然着急揽下,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赶着去办。

    李雅说三个月前施教授家里还丢过一个青铜爵杯,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你查下在果川市有几家做古董生意的商铺,特别是商铺地址在撞车岔口周边的,我们先去古董商铺看看。”

    柴鸣点点头,道:“果川市不是什么文物省市,做古董的商铺无非二三家,你又给了大致的地址方位,这事不难。”

    ………………………………

    “严老,这个青铜爵杯您是什么时候收的?”

    滨水道往西大概五百米处的道边,打着【潜记古董商号】招牌的商铺内,柴鸣与商铺的店主攀谈着,宗布在店内踱着方步,正四下打量着商铺货架上的各式奇珍古玩。

    从警署给到自己手上的信息里,这家商铺的经营许可执照上应该是一位四十一岁叫严文的人,注册时间是二〇〇七年,原以为会遇上一个大腹便便的文艺中年,没曾想跨进商铺的大门,出来接迎的却是如此一位老者。

    柴鸣嘴里的严老满脸褶皱,看着大概六十岁出头,留着八字胡,面色油红,下嘴唇看着极为厚实且外翻突出,戴着副花镜,镜后的双眼目光炯定,透着精明。

    对于四十一岁的严文为何看着如此苍老,柴鸣并不在意,此人或许是严文的父亲,亦或根本就不姓严,这些对于案情而言都无关紧要。

    “三个月前吧。”严老回道。

    “这样成色的青铜爵杯在果川市还能找出第二件吗?”

    “当然不能!”严老异常笃定,颇为得意地继续说道:“青铜爵杯一般都见于汉代以前,夏朝开始初现。汉代以后,青铜爵杯几乎就绝迹了,因为漆器和陶器耳杯开始风靡流行,所以存世不多,像如此品相的爵杯,别说果川市了,你在首市都不一定能见着一个。”

    严老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青铜爵杯装回眼前的刺绣云锦盒内,从花镜后探出双眼,冲柴鸣问道:“你有听说过‘父辛爵’吗?”

    柴鸣平时对古玩并无兴趣,研究更是不沾边,茫然地摇了摇头。

    “父辛爵,现存世出土共两尊,一尊商代父辛爵,藏于桓台博物馆,一尊西周父辛爵,藏于周原博物馆,国宝文物。”不远处站着的宗布回道。

    严老看向宗布面露笑意,道:“对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你们现在眼前看到的青铜爵杯虽然不能和父辛爵相提并论,但是论时间,亦出自商朝末年,是不能用钱去衡量的东西。”

    “从你们踏进我家店门,我就知道你们来是想査这个爵杯,古玩不问出处,不问来路,但是我们既然开张做这倒买倒卖的生意,那我们收货出货自然也有我们行里的流程和规矩。”严老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锦盒往内屋去,没一会手上拿着一本账本从内屋出来,将账本放在柴鸣面前的吧台上。

    “三个月前,在我们收了这个爵杯后不过三五天,有传闻说果川市第三医院袁画主任家里丢失了一个相同的青铜爵杯,但是草草教训了一顿家里的女佣便作罢了。试想怎么能有如此简单的事,价值连城的东西,不报案自然有他不报案的理由。”

    柴鸣打开其中的一本账本,一页页地翻看着,在其中一页停住了动作,并转头向宗布招手,宗布急忙行至柴鸣身旁。

    【二〇一〇年四月十二日】

    【商末鼎纹青铜酒爵,出卖,十六万】

    【出卖人:袁靳世】

    “您这应该还有另外一本账本,辛苦严老也拿来让我们看看可以吗?”宗布看向严老问道。

    严老将头转向一侧,假意在看门外来去的行人,“什么还有另一本账本,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

    宗布伸手在严老的眼前晃着,道:“古董商铺一般有两本账本,一本是出卖、收买的账本,还有一本是典当、赎当的账本,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严老何必遮遮掩掩,莫非您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不成?”

    严老见推脱不过,笑道:“哈……你说的那个账本啊,哪能有什么遮掩,我去给你们拿来。”说完并不情愿地再次转身进入内屋,将账本取出,亦放置在柴鸣和宗布二人面前。

    柴鸣打开另一本账本细细翻着,不过三四秒的时间,再次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将账本推至宗布跟前。

    【二〇一〇年七月二十三日】

    【元末湘妃竹桃园栖鸟折扇,典当,十八万】

    【典当人:袁靳世】

    【二〇一〇年八月七日】

    【元末湘妃竹桃园栖鸟折扇,赎当,二十一万】

    【赎当人:袁靳世】

    “八月七日,就是上周五的日期。”柴鸣身旁的宗布嘴上嘀咕,而后看向严老问道:“你们做典当的,会有期限规定必须多久内赎回吗?”

    严老点了点头,道:“有,一般为期是半个月时间,但是即使到期了也并不是说不能赎回,只是如果有买家相中,我们有权将这个物品出卖,而如果没有买家相中,原本的出卖人无非是多支付几天利息。”

    “这把折扇应该是有人相中了吧?所以典当人才会如此急迫地赶着在规定的时间内赎回。您看这日期,正好卡在半个月的最后一天。”

    严老淡淡一笑,并没做回应。

    宗布见严老无意回答,继续问道:“那这个相中的买家应该不知道这把折扇原来的主人是谁吧?”

    严老回道:“这是自然,我们典当有典当的规矩,典当多出于难事纠缠,羞于求人或者无从求人才不得不割爱典当,我们又怎么会将典当人的信息到处宣扬。”

    宗布笑道:“您虽然没有将典当人的信息外漏,但是您应该不小心或者说刻意让典当人知道了有人相中了他的这把折扇吧?”

    严老此时的脸上略显尴尬,刻意避开着宗布的视线。

    “是,我确实刻意告知了典当人。”

    宗布道:“转手倒个高价,对于您来说是好事一桩,这是为何?”

    “出卖和典当是两回事,青铜爵杯属于出卖,多少价钱成交,是你情我愿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典当不同,典当人典当时的钱额是十八万,但是赎当时需支付的钱额是二十一万,时间仅仅半个月甚至更短,但是钱额相差了三万。

    原本就有爵杯一事,所幸最终没掀起什么波澜,如果折扇再出现状况,最终闹大,如此高额的利息,在法理上我是不受支持的一方。

    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相中,赚点利息就行,谁曾想才一个星期不到就正好有人进店并看上了这把折扇,我当时心里也乱了主意,就派人告知典当人,让他早做准备。”

    宗布继续问道:“你除了告知典当人有人相中了他的折扇,而且为了让他相信你说的话是真话,你还告知了对方相中折扇的人的具体信息吧?”

    “是,我把有人相中折扇的事告知了对方,但是对方一开始并不相信,他觉得我是希望他尽早赎回从而编造的瞎话,好在最短的时间获得典当的利息。我不得已只得和他说了相中人的信息,当他得知相中人的信息后,就没再怀疑了。”

    “能让典当人一听到他的信息就相信您所言非虚,看来此人在果川市亦或小有名气,亦或是典当人知晓或认识的人,这个相中折扇的人,不会是金江乳业董事长的孙子曲翼吧?”宗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严老,虽是求问,此时眼里却带着点答案尽可不如自己所料的希冀。

    严老听罢,将头抬起,脸上布满愕异,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