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上校关上了刚刚生成的舰船受损报告。

    “背部装甲被打穿了10%，护盾系统完全被毁，接下来只能靠装甲了。”

    他看了看康斯坦丁，机师长将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懊恼的拍了拍光头。

    “电容器剩余电量7%，按照这个电量消耗，最多再过一分钟，咱们就会彻底耗光电量...上尉，还有什么更好的消息吗？”

    他的耳旁传来了江晨冷冽的声音。

    “当然，【钻石鹦鹉螺号】守备舰队刚刚发来了诀别战报，舰队中的最后一艘战列舰遭到海盗方前后两支舰队的集火。等它沉没之后，海盗舰队就彻底失去了牵制，或许一分钟内就会跃迁到这里。”

    战位陷入沉默。

    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江晨死死的注视着火控屏幕。

    雷达上，代表着电子压制舰的光点正向着小行星带以外的方向移动。

    为了增加电磁干扰设备而特意加宽的臃肿船体型限制着对方速度。

    在以高机动性著称的蓝色鹦鹉螺号的追逐下，双方的距离正在迅速拉近。

    在凯恩上校的操纵下，战舰再度躲过两块急袭而来的巨石。

    彼此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二十秒后，代表着第二艘电子压制舰的光标终于被蓝色鹦鹉螺号追击至射程之内。

    近了！

    江晨尝试锁定。

    可是，本应迅速捕捉到对方位置的瞄准系统却久久没有做出回应。

    火控雷达的搜索范围不断缩减。

    火控屏幕突然泛起雪花。

    一连串紊乱的冗余数据堆积在操纵界面上，让锁定系统无法正常运转。

    江晨目光一凝，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危情打乱自身的节奏，不断调整着火控系统的各项参数，但却始终不见效果。

    与此同时，蓝色鹦鹉螺号身后的一处陨石爆发出了剧烈的火光。

    “敌人对我舰发起电磁压制，距离太近，已经超过了火控系统的电磁对抗上限，火控雷达无法捕捉目标！”

    舰长轻点屏幕，打开了破损严重的外舷窗装甲。

    残余的光火透过舷窗，照亮了舰岛，足足坚持的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彻底沉寂。

    这份光明照亮了众人的脸。

    也击碎了大多人心中的侥幸。

    “炮击点在可视范围之内，距离咱们最多只有十公里，这个威力应该是战列舰的主炮，海盗主力舰队追上来了。”

    康斯坦丁沉着嗓子，嘴角不时流出汩汩血渍，弥漫在周围的滚滚浓烟显然也已经对他的肺部造成了伤害。

    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火控屏幕，咳嗽着，发出不甚清晰的问询。

    “火控系统失灵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凯恩抿着嘴，眉头的皱印不断加深，迅速在分端屏幕中打开一项项子系统的界面，找寻着反败为胜的可能。

    他转过头，看着高处的指挥席，目光在专属战位上转了一圈。

    “我可以尝试再次施展意识程序化…“

    “凭借人工意识智能程序，至少能回复一部分算力。“

    他正要起身，耳边响起冷冽的低语。

    “上校，你的身体状态与电容器剩余电量都不足以支撑意识程序化的进程。”

    “我已经把火控系统调成手操模式，只要缩短与目标间的距离，我就能用肉眼瞄准把它打下来。“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同时转头。

    只见战位右侧，江晨在火控屏幕上连连调整。

    新生成的系统界面异常简洁，比之繁琐的旧有系统，几乎减少了百分之九十的参数与功能。

    “肉眼瞄准...”

    康斯坦丁闻言一愣。

    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听过这个陌生的词汇了。

    电子压制舰干扰电磁信号，进一步压制数控系统，但这一切都都无法干扰到手操模式。

    毕竟，这种模式下会关闭一切数控辅助，纯粹依靠人力操控机械。

    他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猛地伸出胳膊，拍了拍凯恩的肩膀。

    “好家伙，上校，这法子值得尝试，咱们还剩下5%的电量，要是上尉打不中，咱们就直接撞上去，跟那艘电子压制舰同归于尽！”

    凯恩抬起头，向着江晨望了过来。

    “有把握吗？”

    “长官！我是国立军事学院的火控首席！十年以来唯一一个选修过手操舰炮射击科目的学员！”

    江晨笑了笑，咧开嘴角。

    “小行星带模拟状态下，五公里范围内，直接命中率30%！”

    欢笑声再次响起。

    康斯坦丁哄笑着，接通舰载广播。

    “后勤部的兔崽子们，如果你们还没死绝的话，可以为开始向那该死的万机之神祈祷了！”

    “我舰即将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十秒钟后见分晓！”

    他哈哈大笑，看着凯恩上校低头拉满了动力系统的操纵杆，声音再度提上一个八度。

    “成败在此一举！”

    “要么赢，要么死！”

    蓝色鹦鹉罗号高速前进着。

    在复杂的小行星带地貌中，也没有任何一点减速的意思。

    凯恩的双手稳稳握着操纵杆。

    即使没有进入人工实装智能系统，也依旧与这艘和他相伴了三十年的钢铁战友融为一体。

    “十公里！”

    他大吼着，报告着与电子压制舰的距离，同时抬腿踹了一脚康斯坦丁。

    后者更是涨红着脸，喊出了电容系统的参与数值。

    “4%！”

    江晨抬起头，透过舷窗看向宇宙。

    手中炮位操纵杆猛地向下一压，一连串的火光从舰首的主炮射出，向着彼方激射而去。

    “没打中！”

    他大吼着，看着那道模糊不清的轻微亮点，几乎与周围的星辰无异。

    “再近些，再近些！”

    “七公里！”

    “3%！”

    又一连串的火光闪过，但依旧相距目标深远。

    江晨咬紧牙关。

    模拟仓与实战中的射击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没打中！”

    他大吼着。

    “再近些！”

    “五公里！”

    “电量还剩2%！”

    江晨抿着嘴，算着提前量，手中的炮杆狠狠一压。

    炮弹激射着，向着电子压制舰直直冲去。

    可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瞬间，电子压制舰突然转向。

    本应命中的炮弹直接划过舰身，冲向宇宙深处。

    “没打中！没打中！再近些，再近些！”

    但是一声更加雄浑的咆哮声打断了他的怒吼。

    指挥席左侧，康斯坦丁站直身子，将操作台擂的碰碰作响。

    “1%！最后还剩1%！上尉，你最好在下一炮直接把那狗娘养的电子压制舰干掉！记得多打几炮，带着弟兄们的份一起！”

    “注意！”

    舰长同时开口，沉稳的嗓音突然高亢。

    “3公里，就现在！”

    江晨拼着受损的身躯，发动肉体强化。

    湍急的血流从伤痕累累的身体之中喷涌而出。

    唯一完好的右侧心脏顿时拉满了足以爆裂的血压。

    他猛地睁开眼，感觉身体突然变轻了。

    急迫的内心忽然平缓。

    时间的流速陡然变缓，几乎陷入停滞！

    强化后的感官让他轻而易举的捕捉到那艘飘荡在宇宙中的电子压制舰。

    似乎就在自己眼前，唾手可得！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艘转向中的电子压制舰，双手狠狠压住火控摇杆，久久不肯抬起。

    一连串火光喷涌而出，鳞次栉比，几乎排成一道明亮的线。

    带着蓝色鹦鹉螺号的愤怒，以及所有船员的决议！

    无数炮火如疾风骤雨，狠狠扫向电子压制舰！

    直到火光燃起。

    直到这艘控制着全星系电磁权的海盗战列轰然爆炸！

    火控屏幕上的强电磁干扰标识忽然暗淡。

    他咧嘴一笑，奋力按动诱导立场发生按键。

    伴随着电容器电量耗尽的警报声响，一道微弱的空间坐标激发而出！

    平静的宇宙荡起涟漪，并在几个呼吸之后转化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