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帝利常说，正法是武士的信条，婆罗门也说，正法是一切的秩序。但到底何为正法，经书里写着的是正法，婆罗门口述的是正法，弟子向老师献上拜师礼也是正法。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毗湿摩看着众人，看着独斫滴血的手，那根血淋淋的断指被他挂在胸口，触目惊心；再看看自己的孙子阿周那，神情中有过悔恨，但随着自己的注视很快就消失不见，很明显在等待老祖父的帮助；而王泉呢，他倒是不介意今天就跟他们拼了，可惜理由不够，只能让他们再蹦跶一些时日，一脸平静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失去的手指不能再接上，发下的诅咒也无法收回，为了一个弟子而抛弃另外一个弟子，这不符合正法，德罗纳，你当有此劫。”德罗纳没有反驳，他已经想好后果。

    白发的毗湿摩回头看向王泉，神情中满是痛苦，他当然可以现在杀了独斫，可他不能对空手的独斫出手，违背自己的誓言，即使再爱阿周那也做不到，一如当初跟师傅敌对。“孩子，我恳求你，再给阿周那一次机会吧。”

    王泉看着阿周那，这小子虽然很怕，但现在看到毗湿摩来了，又感觉自己行了，不过，现在确实不是杀死他的时候，刚刚的雷声还没忘呢，现在换子，不说独斫，广声，哪怕是远在摩竭陀的妙莲可能也有危险。

    “伟大的毗湿摩啊，我尊重你。阿周那可以继续保留他那可耻的荣耀，但在今后的时光里，他必须在遇到独斫的时候退避三舍，直到独斫恢复他的技艺，到那时，真正的箭技将决定他们的生死，谁也不能干涉。”

    断指之人能恢复神乎其神的箭技吗？恐怕是不能吧，比起直接成为废人任人宰割，这好太多了。“感谢你的仁慈，守护者啊，我在此发誓，只要你不与象城为敌，我将永远保护你的安全。”

    “毗湿摩啊，虽然你的态度有所偏颇，但只要你还站在正义的一边，我的誓言就永远有效，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停留了，我的朋友需要回去抚平创伤。”

    独斫断指的事情是早就有预料的，回顾出道以来的所有战斗，根本没有人和他讲道理，公平的战斗，因此偏转的赐福一直发挥着效力，可要是真有人不耍花招那就糟糕了。王泉很清楚自己的常态实力，今天能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拉着独斫，喊上广声，他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三个人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中远去。难敌有点失落，可以预见的，他失去了一个好帮手，沙恭尼却不这么想，王泉的神色一直很平静，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可能早就知道了，甚至，这是他故意为之，告诫难敌要隐忍后，他急匆匆追着走了。

    毗湿摩呢，德罗纳就当无事发生继续教导弟子，他回味着刚刚的一切，跟德罗纳一样，他也有失偏颇，罪孽已经发生，也许是时候去恒河走走了，看着老祖父离开，阿周那的内心头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惧，但谁也救不了他。

    “你为什么不阻止独斫，难道你真的认为断指也能练箭？”离开的车架上，广声还是想不通，独斫没有说话，他明白自己估计是真废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还能帮殿下免去麻烦。

    “我当然不觉得，就算断指能练我们也没那个时间，不过，不要急嘛。”“抬起你的手，独斫，把纱布去掉。我曾经得到过赐福，世间的不公将在我手上偏转，现在，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广声愣住了，看着王泉的手上飞起一点祭火到独斫的断口上燃烧，”把你的断指丢进去。““罪孽让他失去，而美德让他再次充盈。”烧掉旧的手指，断口上迅速生长出新的手指，跟原来的看起来有些区别。

    “殿下，这是真的吗？”不敢置信地活动着拇指，非常生涩的感觉，自己的人生有救了。“殿下，独斫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愚昧，从今往后，我只为你一人张弓，至于阿周那，我会取他项上人头，在您需要的时候。”

    “起来吧，一切的罪行终将招致报应，他们会在合适的时候付出代价的。我们要遵守美德，恪守正义，不要被瑕疵蒙蔽了眼睛，遵循着错误的正法，得到错误的结果。”

    “这就是你的正法吗？”广声有些认同，但这跟经文上的，婆罗门说的比起来，未免有些简短，有些大逆不道。

    “你觉得毗湿摩是个遵守正法的人吗？”王泉没有回答，而是先问广声，不出意料，“毗湿摩大哥当然是正法的表率，只是......“犹豫了半天，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只是他也有失偏颇对吧，虽然对德罗纳他认可了我的诅咒，但当这诅咒影响到了他的孙子，他便向我求情。“

    ”像毗湿摩这样优秀的人天下能跟他比的恐怕少有，持斧罗摩视他为最优秀的弟子，如果不是贞信，他本应该成为俱卢最伟大的国王，天誓，人如其名，他的武力跟他的美德一样无可匹敌。但，就是这样的人，今天庇护了他孙子的罪行。“

    ”我一直看着阿周那，看着他，放弃了自己的骄傲，选择最卑劣最无耻的办法战胜他的对手。从那一刻起，他就无药可救了，他或许可以做一千件善举来挽回自己的名声，但他的本质不会变，他这辈子都只能罪恶的活着。“

    ”毗湿摩明白，可他还是想让这样罪恶的人继续保有荣耀，甚至有杀了独斫的念头，尽管他还是恪守着自己的誓言。“”连他都尚且如此，你觉得这个世道，正法还是那么神圣吗？每有一份私欲，正法的光芒就黯淡一分，到现在，我已经看不到多少正法的光芒。“

    广声无言以对，这样的世道，自己可能已经是另类。”继续保持这份热血吧，相信我，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全新的世道，到那时，恶行得到惩罚，每个人都能得到合适的位置，不必再有无谓的争端。“

    ”我不大相信世道，不过，我愿意相信你。尽管我们是朋友，但此刻，我们都是正法的维护者。“”还有他“，拉过独斫的手，三人的欢笑声飞出马车，飞出日落的象城，离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