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楼梯上的恶鬼很凶猛，但好在有惊无险，罗异、柳三二人顺利到达四楼。

    四楼和三楼一样的昏暗、寂静。

    罗异和柳三两人都刻意的把动作放得更轻微，若是不仔细聆听的话，几乎不能发现他们起脚落脚发出的动静。

    毕竟刚才才经历了一个被脚步吸引的恶鬼，此刻二人都有些心有戚戚，不敢过于放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鬼画的源头更近了。

    真正的鬼画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柳三走上这一层楼，依旧打算故技重施的释放出纸人，但令他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出现在这里的纸人只走动了两步就呆立在原地，画上去的诡异眼睛逐渐闭合，然后如棺材铺内做工低劣的裁纸一般在风中倒下，最后一点一点的斑点出现，好似被点燃了一般化作灰烬。

    “纸人身上的灵异已经不足以抵挡这里充斥空间的压制了，恶鬼恐怕就在这一层了。”柳三阴沉着脸，面色有些不好看。

    没有纸人，就需要自己探路，其中的危险说是倍增都不为过。

    “这里也有打斗的痕迹。”罗异手掌在墙面上拂过，灰层扫落，露出底下一粒深深嵌入墙壁的子弹尾部。

    “看来那只驭鬼者队伍也上到了这里，在这里组织起了一波对抗，但这里的尸体要少很多，只不过寥寥的几具”，柳三道。

    “这说明他们在上来的时候也如我们一样，没有遇到真正的恶鬼，但当他们走到这里，真正的恶鬼出现了，这只恶鬼应该表现得超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在丢下几具尸体之后，就下定决心逃离。”

    罗异继续道：“不得不说，这些人很果断，但他们小瞧了恶鬼的鬼域，鬼画直接扩大了对这栋建筑的控制，把三楼也隔断了起来，逼得这些人不得不拼死反驳，最后团灭在三楼。”

    拥有重启能力的源头恶鬼就是这么无解，因为在几个月以前，即便是最顶尖的灵异研究专家都还不知道有重启这么一件事。

    这支队伍，很有可能当时就被鬼画给打蒙了，否则不至于被团灭在两层楼之内，一个人都没有逃出去。

    柳三接过话，“而他们死后恶鬼复苏，这些恶鬼有些控制着他们的尸体，有些离开了宿主来到了照片中、楼道中、房间内。”

    罗异和柳三两人一言一语的快速复盘着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直接点燃鬼烛”，罗异道，“鬼画世界连接着一幅幅的油画，每一幅油画就是一处或大或小的空间，里面都有着至少一只恶鬼，就像之前我关押衍生画的时候，就曾经撞见过那个红衣女人，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柳三瞳孔微微收缩，“这意味着鬼画能进入其余恶鬼所处的空间，其余的恶鬼也能进入到鬼画所处的位置，这是一个双向的通道，就如同我们一路走来，穿行了多个风格迥异的地区一般。”

    如果这里是鬼画的源头，那么鬼画世界中的所有恶鬼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这才是鬼画中最大的危险。

    “不错，鬼画虽然鬼域极为的广泛，对鬼域的压制也是前所未有的强，但它的杀人规律复杂，复杂就意味着难以触发，这也是那些外国人还能存活的原因，所以鬼画本身其实并不恐怖，恐怖的是它鬼域里面的恶鬼。”

    鬼画和饿死鬼不一样，饿死鬼的触发规律是触碰、听到、看见、吸入青黑雾霾，这些原本就已经很容易触发的规律还是或者的关系，但鬼画不同，它是不能被看到、不能被记起，不能对它心存畏惧，这些条件要同时满足才会触动恶鬼杀人。

    一来一去，两者杀人的效率将变得天壤之别，所以饿死鬼笼罩之地会变成死城，而被鬼画卷进来的普通人可以存活上几个月。

    罗异将自己身上的一根鬼烛交给柳三，让他代为保管，相信有了刚才的经验，两人的配合会更默契一些，随即又拿出一个替死娃娃在其眉心点上鲜血，然后将其放下，任由它迈着小短腿自行离去。

    柳三有样学样的也丢下一个替死娃娃。

    有了这两个准备，即便是再次遭遇楼梯上的恶鬼，也能承受住两拨必死的袭击，这个时间的空隙，足够两个队长做很多事情了。

    绿色的火苗跳跃，幽幽的烛光将二人笼罩，在两人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一团团诡异的倒影投在墙壁上、天花板上，它们扭曲蠕动着，好似一个个活物，又好似一只只恶鬼躲在阴暗角落中贪婪的窥视。

    一切就绪，罗异左手按刀，右手掌心布满血色，在柳三的注视下，轻轻拧开一个房门。

    但是当他推开门的一瞬间，立刻就听到了房门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开门举动而撞到了房间里的某样东西。

    这一下撞击，犹如深夜里骤然响起的擂鼓声，让人错愕的同时心脏猛烈的一跳，然而当他们垂下目光，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时，那种警惕就变成了紧张。

    这是一副油画。

    黑色的底墨，上面随意的挥洒着各色的颜料，红、蓝、白、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并且这个图案并非一成不变，它在光线的强弱转变下，也跟随着一点点或浓或淡，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里面藏着一个活人在随着时间慢慢呼吸一般。

    “不是鬼画！”

    罗异心里一松，他见识过鬼画的灵异，知道那是一个红衣女人，如果这幅画是鬼画的根源，那它上面画的就不该是杂乱的涂鸦，而应该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或者是一个女人的空白。

    “但这里面一定有一只恶鬼。”柳三道。

    “先别管它。”罗异道，即便知道是鬼，但鬼躲藏在画里面的世界里，只是单纯的处理画，并没有意义。

    鬼画会模拟现实环境，然后在自己的鬼域中还原，它一路过境，被它卷起的恶鬼不在少数，每一只鬼被收起后就存放于它模拟的环境之中，形成一幅油画。

    这只鬼同样如此。

    “这里面……”柳三惊愕的失声，身体一下子呆住，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罗异抬起头来，天花板上，四面的墙壁上，甚至连身后的大门上，全都挂上了各种各样的油画，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景象，但却同样的压抑，阴暗，让人心口发堵。

    “这么多画作，这该有多少只恶鬼？”柳三根本不用细数，那墙上密密麻麻的油画在明晃晃的警示着他，这里有多么的危险。

    “五十只，还是一百只？”

    进入到这里，就像看相当于出现在了数十只恶鬼的面前，要不了多久，油画里面的恶鬼，就会脱离画作的限制，入侵到房间里来。

    这个时间或许很快，也或许很慢，甚至可能就是下一秒。

    “我感觉我们找到源头了。”罗异快速的四处查看，想要找出源头的鬼画。

    然而源头还没有找到，一幅画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间卧室，背景有些昏暗，里面摆放着一张空荡荡的单人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台老旧的电视。

    这是罗异之前遭遇堵门鬼的房间，并且房间的地板上还残留着饿死鬼留下的漆黑脚印。

    另一边柳三也找到了一幅画，画里面是一段老旧的楼梯，楼梯的一头连接到底楼的位置，另一头蜿蜒向上，不知道延展到了什么地方。

    “楼梯在消失了。”柳三道，“这里就像是某个监控中心，每一个有鬼的地方都会在这里以一幅画的形式显现，而且当恶鬼消失或者行动时，这里也会实时的同步信息。”

    罗异看着这里，有些出神。

    “鬼画应该掌握在我手里，交给张羡光用来构建一个无用的桃花源世界简直是对鬼画最大的侮辱。”罗异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强烈的占有欲，他要用鬼画来辅助他完成内心的野望。

    “要想达成目的，这一次行动中鬼画就不能被关押”，罗异脑子中思绪急转，“李军、柳三这次是代表的总部前来，四个队长一起出手关押恶鬼，即便到时候由我亲自出手钉死了鬼画，也无法擅自把鬼截留下来，而一旦上缴到总部，总部是绝不会允许这个等级的恶鬼流出的。”

    这一点看看之前的大昌市饿死鬼事件就知道，当时罗异为了饿死鬼，差一点就和总部翻脸，而且那次还是他关押的饿死鬼，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他占据大义，所以总部才不得不妥协。

    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要是鬼画事件同样上演这一幕，别说总部不答应，就连他身边的这几个队长都不会答应。

    “但要是不关押，以鬼画的肆虐程度来看，总部一定会请秦老出手，到时候鬼画还是逃不过被限制的结局。”

    罗异紧皱眉头，觉得这起事件一时间变得更为的棘手了。

    “除非我有办法把鬼画限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让它的威胁依旧大，但却不足以触碰到政客和队长们敏感的神经，而要处理却又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让他们觉得得不偿失。”

    “我看到那个女人了，就在这栋楼外面。”突然，柳三指着其中一幅画道。

    罗异向着那幅画看去，画像是以房屋内的视角向外延展的，房门处站着几个妆容怪诞的纸人，纸人身后王察灵与李军一左一右站立，熊文文瞪大眼睛，半个身子躲在其后，手掌死死的拉住李军衣角。

    三个人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的盯住门外那一个风姿绰约的红色身影。

    模糊的脸，艳红的衣袍，红裙底下是两条模糊的半截小腿，脚上的绣花鞋花纹模糊，颜色黯淡，好似画上去一般勾勒不清。

    最重要的是那一双洁白无暇，好似艺术品一般的细腻手掌，这手掌如此的真实，以至于隔着画作都能感受到它的完美精绝。

    女人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画面好似以前的定格电影，一帧一帧的改变着，这种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步跨出都是三四米的距离。

    鬼域，天涯咫尺，这里是鬼画的世界，只要它愿意，它甚至能一步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但它没有这么做，而是缓缓的逼近，等待着某种契机的出现，这个契机或许是记忆，或许是恐惧！

    “罗异，我们快下楼，和他们汇合，争取一举处理掉它。”柳三面上露出一抹惊喜，找到恶鬼，就有了解决恶鬼的希望。

    “不，让他们把鬼放上来。”罗异面色一凝，语气强硬道。

    柳三转身的动作一停，“为什么？”

    “鬼画，鬼画，是恶鬼与画，就像鬼差与鬼棺，要知道鬼画也能重启，如果我们找不到外面那只恶鬼存在的根源，我们根本解决不了它。”

    “你是说如果我们要限制住恶鬼，恶鬼会立刻的重启回到画里面。”柳三有些明白罗异的意思了。

    “或许是画里面，或许是鬼域之中。”

    “你能肯定吗？”柳三道。

    “我之前关押鬼画的衍生画时就出现了这样的现象”，罗异肯定道：“你应该记得那个鬼迷宫里面我留下的缺口，那一刀本该是斩在恶鬼身上的。”

    “你去把他们带上来，我留在这里找源头”，罗异扯下腰间的黄金袋子递给柳三。

    “这里面装的是楼梯鬼，这只恶鬼恐怖程度极高，没有它影响这栋楼，每个楼层都会是单独隔离的。”

    除非驭鬼者能入侵鬼画，否则跨越不了这种楼层的限制。

    “李军的鬼火克制鬼画，有他未必不行。”柳三拿着袋子，心里面有些排斥，这只恶鬼有多恐怖他已经见识过了，当时若不是罗异顶在最前面，他恐怕已经栽跟头了。

    罗异摇摇头，“鬼火在外面可以展开鬼域，但在这里却不一定可行。”

    这里是鬼画的源头！

    看着柳三还有些犹豫，罗异寒声道：“想一想那只国外顶尖的驭鬼者小队！”

    想到那个悉数死绝都没能逃出三楼的小队，柳三眼皮一跳，把手里面的鬼烛交给罗异，郑重道：“好，我这就去！”

    罗异站在屋内，看着柳三的身影渐渐远去，而那副画着楼梯的画渐渐的清晰，一截楼道与一个极为朦胧的身影浮现，仔细看去，这个身影就只有一条断裂的小腿是凝实的，它倒挂着站在楼道之下，好似某种异教徒，举行着怪异的仪式。

    柳三临踏上鬼楼梯的一瞬间，心有所感的遥遥回望，只见一个半开半掩的房门内，一缕惨绿色的鬼火散发幽光，烛火之中是一个脸色苍白，眸子阴冷的巨大阴影。

    犹如恶鬼一般，好生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