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赫赫……知道我今日的结局。”

    “你落到如今的地步，我也很替你惋惜。”

    “那你出手帮帮我。”

    顾吟微嘴角上扬，用满怀深意的眼神注视着宁霜荷，“给你下套的人是柔妃，我只是一个命小福薄的更衣，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

    “你与珍妃交好，她还给你送猫，你去珍妃跟前替我求个情。”

    “珍妃偏安一隅，未必肯施以援手。”

    “那我应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吗？横竖我也活不成了。”

    宁霜荷身上的毒气，已经沁入心脏，药石无医。

    房中的油灯快要燃尽，顾吟微轻轻推开门，门外的风吹动衣衫，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宁荷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或许，你还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宁荷玉的话充满恳求。

    顾吟微缓缓回答：“如你所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顾吟微匆匆离开。

    药童进来探了探宁荷玉的脉息，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出门时，屋外刮起一阵风，桌上的油灯被这股穿堂风吹灭，夜色更浓了。

    顾吟微去太医院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手中多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楚楚捂着嘴偷笑，“主子还没到花甲之年，就开始盘珠子了。”

    顾吟微找了个盒子把珠子收起来，外头突然有人说话：“宁淑仪死了。”

    “怎么死的？”

    “谁管她怎么死的，横竖是死了。”

    秀女们七嘴八舌说了几句话，又各自散去，如今淑仪的位置又空出来一个，众人琢磨着如何往上爬。

    楚楚催促道：“主子，昨儿我去荷风塘看见三姑娘跳舞了，她跳得跟画上的仙女似的，三姑娘刚进宫时舞跳得不好，这会儿进步神速，咱们……”

    “楚楚，不能说三姑娘，要说顾淑容。”

    “顾淑容进宫的位份比主子高，还比主子刻苦，主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我着急呀。”

    “主子着急什么？”

    “我着急今天该去哪个池塘，抓鱼给小狸花吃。”

    两人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楚楚觉得和主子说话太费劲，还不去去看扁桃种花。

    扁桃往花盆撒下种子，用小铲子轻轻培土，接着又端来一碗水倒入花盆中，她要种好多好多的花，比御花园的花还要好看。

    深秋时御花园的中菊花亭亭玉立，紫薇花和木芙蓉摇摇得挂在风中，这三种花形态各异，却都不如银杏耀眼。

    一排排的银杏树，长得和宫殿一样高，秋风起，秋叶黄，金灿灿的银杏叶泼泼洒洒，像是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

    宜妃手心中躺着一片银杏叶，幼时她和宁荷玉最喜欢捡银杏叶夹在书中。

    两人为此没少斗嘴，如今满地金黄，树下只剩她一人。

    闻琴怕宜妃触景生情，劝慰道：“宁淑仪这时候去了也好，黑寡妇的毒性太强，多活一日，多一日蹉磨。”

    “起风了，娘娘，咱们回去吧。”

    “回去？终究是回不去了。”

    宜妃松开手，手中的银杏叶被风卷着落到地上，一大片银杏叶堆积着，宜妃分不清刚才她拿着的究竟是哪一片。

    夏蝉带着一群太监来请宜妃：“宜妃娘娘，皇上和皇后要见您。”

    宜妃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栖梧宫。

    朱敦颐照旧稳坐栖梧宫主位，皇后坐在他身侧，柔妃一个人坐在左侧，皇贵妃紧挨着皇后。

    “宜妃，皇贵妃告发你弄虚作假，贪墨后宫月银，此事你可有分辨。”

    帝王的声音带着一股巨大的威压，宜妃笔直得跪着，这一刻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

    皇贵妃取出账册递给皇后，皇后佯装惊讶道：“这是何物？”

    “此物便是宜妃贪墨的罪证。”皇贵妃的声音高亢，目光盯着宜妃。

    “宜妃，你是否贪墨？”

    宜妃不说话，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皇后。

    “皇上，账册上的数数额巨大，宜妃肯定有贪墨的嫌疑。”

    皇贵妃接着道。

    柔妃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期待宜妃赶紧倒台。

    “臣妾没有贪墨。”宜妃不卑不亢。

    “你没有贪墨谁信？皇上，臣妾请旨搜差春禧殿。”

    皇上看着皇贵妃，“如果春禧殿搜不出银两，又当如何？”

    “搜不出贪墨的银两，臣妾甘愿受罚。”

    “寻鹤，你去搜查春禧殿，如果搜出银两，降宜妃为嫔，搜不出银两，降皇贵妃为妃。”

    寻鹤带着富贵走了，宜妃始终笔直的跪着，一动也不动。

    皇贵妃忐忑不安，看向皇后，皇后慢悠悠饮茶，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关心。

    “朕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柔妃道：“话是这样说，可时隔久远，查起来难免不便。”

    “国师擅长卜卦，朕三天前，就派人请他下山了，估摸着也快到了。”

    宜妃丝毫不慌张，皇上有帮手，她同样有帮手。

    若问她的帮手是谁，那肯定是为了一条鱼，而和顾吟微扭打在一起的珍妃。

    从前顾吟微觉得珍妃温婉娴静，却不知道她咬人那么厉害，为了她的猫主子，能吃上一条新鲜的鱼，她居然张开嘴咬住顾吟微。

    顾吟微的右手上，惊现一排整齐的压印，被咬一口原本是小事，可顾吟微她却像是一个漏气的皮球，浑身的修为迅速消散。

    顾吟微伸出双手去抓，气运朝着左前方聚集，她追着气运越跑越远。

    珍妃双手抱住脑袋哭喊道：“完了！完了！顾更衣得狂禽症了。”

    楚楚和扁桃急忙去追顾吟微，珍妃道：“你们别去，狂禽症会人传人的，你们要是被她咬了，也会发疯。”

    楚楚急得原地直跳：“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跟我回长宁宫拿药，肯定是这些年，我和猫狗同吃同睡，染上了猫狗的习性，所以我咬她一口，她就得了狂禽病。”

    楚楚、小鱼对这话深信不疑，扁桃却觉得不对劲，就算珍妃和猫狗同吃同住，可她毕竟是个人，人咬人不可能出现狂禽症，只有猫狗咬人，才会出现狂禽症。

    扁桃好心提醒：“主子可能没患狂禽症。”

    “你别瞎说，我对猫狗最熟悉，上次大黑咬了小鱼，小鱼就是吃了药才好的，对不对小鱼？”

    小鱼忙不迭点头：“是的呢，我当时被大黑咬了，我也到处乱跑，两只手还往半空中乱抓，吃了药马上就好了。”

    扁桃不说话了，只好跟着珍妃一起去长宁宫取药。

    另一边顾吟微跌跌撞撞追着气运跑，穿过一道之字形的回廊，又经过两扇月洞门，来到一处八角亭前。

    厅中有一人临风玉立，背对着她站着，那些偷偷跑出来的气运，像是一群睡着的鱼，终于停止了游动，

    顾吟微缓缓靠近，伸手朝虚空处一抓，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气运时，那人猛得一回头，冲她露出一个微笑，顾吟微一个踉跄后退数步。

    这人她见过，当时在祖屋，还和她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