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荒诞的世界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死去。”娜美用平静的声音对自己说。
她的四周,只有一块冰凉的岩石,一棵枯萎的树,以及无尽的灰色迷雾。
她的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仿佛是她最后的倔强。
还是心有不甘,她涌出一些泪。昨日牺牲的队友们似乎还在身边,分头引开黑骑士的格斗家,似乎还能归来。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我现在应该在契约镇。我应该在花厅边弹奏着提琴,闲暇了,就占卜自己的爱情运。
那该,多好?
但现实无比残酷。
四周只有灰雾。
偶尔传来,几声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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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美,娜美。。。你快过来,这里有玫瑰,还有玫瑰一般的日落。。。”
灰雾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娜美眉心一跳。
“都说了,姐姐生来就不喜欢化妆,说不来雅语,反而爱讲笑话。你不要跟着我学。”
那女子的声音无比熟悉。
娜美流下眼泪。
“你放心吧,他是真心爱我的。只是,我的身份和贵族太不相称了。。。”
和记忆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娜美咬紧嘴唇。
“越阶使用序列隐秘,真名崩裂,连这3阶的幽魂,都敢,都敢读取我的记忆。”娜美摇摇头,但不知为何,没有攻击。
灰雾里安静了一些。
接着隐约浮现人形。
“你不要,你不要再问了。你答应我,不要去,去报复他。他的父亲说的对,我只是一个,一个陪酒女。他并不是不要我了。。。他只是,不能来。。。娜美,我想。。。再喝。。。一口水。。。”
毕竟是模仿者。它读取到了这段记忆最后的部分,可手中握着的玫瑰,脸上盖着的婚纱,不像。
姐姐那时,是那么的憔悴。
她那么的,原谅和希望。
她那么的,虚弱和幻想。
娜美握紧掌中凝聚的水元力,在无尽的灰雾里无尽的悲痛。
她没有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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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美。。。闭上眼睛。我有话,和你说。”
灰雾里,长相依稀和娜美神似的少女,缓步上前。
她并不是黑发蓝眸,眉目更像是泽北行省的原住民。
神圣王国通过近千年的碰撞和蚕食,逐渐离间和吞并精灵的土地。当皇帝们的时代结束于联邦们的崛起。契约镇已经从王都家族,勃兰登家族,龙族的边界点,变为红发人和黑发人的融合点。
这少女走向娜美,手中捧着一束枯萎的玫瑰,身上披着一件落满灰尘的婚纱。只是几步过后,她就露出了真面目。她的后背没有人类美女特有的柔美曲线和光洁皮肤,而是一团蠕动的灰雾。那里面包裹着对生者灵魂的饥渴,像某种沸腾的液体,恐怖至极。
它一步步接近。
“娜美,来姐姐怀里睡一觉吧。像以前一样,夏天的夜晚,姐妹们一起说些心事。睡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怨魂竭尽全力,操控着四周灰雾围拢,一脸温柔。
反正都要死,在温柔陪伴里永眠,难道不幸福吗?
娜美闭上眼。任由“姐姐”展开双臂,抱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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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姣好的面容,在即将亲吻少女额头的一瞬间,皮肉脱落,露出一个灰色死亡元力包裹的颅骨。
它眼里不但有吞食的欲望,还有对前生的怨恨。
那苍白的牙床正要往秀发下的脑袋吮吸,却停滞于一声脆响。
坚硬的颅骨被蓝色的水弹贯穿。
娜美睁开眼,像甩下一件旧衣服一般,看都不再看那怨魂一眼。
她荒诞的发现临死的自己赶时间。
一个古怪的男人蹲坐在枯树边。
他披着件破旧的紫黑色斗篷,依稀看的出是件真名武器,这种武器通常产于深渊的各种战场。一只灰白的手臂搭着地面,从鲜红利爪看得出吸血鬼的身份。他至少在某个时间线,是一个贵族,否则不会固执的戴着黑色圆帽。这种风格使得他不必像普通吸血鬼,执着于陈腐华丽的贵族服饰,就有一种落满灰烬的优雅。
他划着些诡异的绘画,似乎在不断的演化。画中人或动物,先是形似,转而神似,乃至于抽象为线条和象征,最终只留下毁灭。
而他的表情则时而高贵,时而幽默,时而爆裂,时而癫狂,最终默不作声,用沉默回应整个时间线。
等娜美回过神来。
才发现男人已经停笔。他把头微微抬起,那无声的红色双眼,看着天空。
他对着天空彬彬有礼的说道:“叫我戈多。我叫戈多。冷策。”
娜美发现灰雾狂暴的旋转起来,将四周的山谷碾为粉尘。
这一切都湮灭的环境,让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很久都没有听到新鲜的声音。
直到男人最终又说了一句话:“我,让步。但希望你,劝劝无形。她这样强大而高贵的深渊公主,不应该留在这里。”
像被重新渲染一样,山谷恢复了色彩。
虽然四周都是遍地灰败,但娜美终于松了口气。
那恐怖的死亡元力终于消散。
一位5阶的黑骑士从远处踱步,走近。
马踏之处,烈焰之径。
提刀之手,凶凶铁手。
那代表着杀戮和恐怖的长刀让娜美心脏一紧。
但她宁愿面对5阶黑骑士,也不愿再面对那个可怕的吸血鬼。
她突然克服了重伤后的虚弱,有了求生的勇气。
冷策可不是魔女,她是天使!
她一定在看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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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黑骑士的冲锋,心脏似乎要冲出胸膛!
娜美想提起水元力反抗,却发现面对戈多的时候,自身的元力已经被扫荡一空。
随着那闪烁着灰色死亡元力的长刀迎头砍来,娜美本能的小失禁了。
她此时却想着:“我的头会感觉离开身体,还是身体会感觉离开头?”
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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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悠悠的转醒,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第几次这么晕眩,这么。。浑身剧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她先确定似的摸了摸脖子。
一个铁项圈,像给狗用的。
皮肤没有刀口,没有死亡元力,她幸存了,且还是人类。
娜美长出了一口气。
体内的水元力依旧是枯竭,一想提起力量,就牵动着浑身剧痛。
反而显得,转头时牵动着肩背撕裂般的灼热,不那么痛了。
她发现自己身处是一个囚室。
然后发现,竟然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室友。
同样是女人,对方衣衫褴褛的像一个乞丐。白皙的双腿抱在一起,一道恐惧的眼神,试图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减少迫害。
娜美荒诞的发现,自己如此凄惨竟然还试图安慰别人。她几眼就看出对方惨遭蹂躏,于是偷摸的检查了一下自己。
还好,除了一些尿骚味,没有别的问题。
娜美刚想组织语言,却听到囚室外传来长长的地道回声。
沉重的脚步过后,一个粗鲁的半兽人推开门。
他身材极其魁梧,2米以上,壮如铁塔。他无眉绿眼,一头狂野的红发,茂密的胸毛,半身火爆肌肉,明显有人类血统。其踱步之间,步态形如狮虎,再看覆盖骨甲的巨大双臂,只穿着野兽骨片编制的裙甲,半兽人的血统一览无余。
娜美想要哭,心里无比恐惧,但眼泪已经流干。
这个半兽人没有任何顾忌,解开腰间的铁裙,单爪就轻轻抓住了娜美来。
其手劲之大,让娜美的反抗如同一棵稻草。
她只能尖叫,却得到一个昏天暗地的耳光。
“又脏,又臭的东西。洗干净,明天不伺候好,就充作母狗。”半兽人骂完就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捂着鼻子,厌恶的走了。
娜美蜷缩着身子,她感觉自己从地狱逃了出来,只要不被侵犯,如此粗鄙的语言也如仙音。
她终于哭了出来。
*********
娜美等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没有了狗链。她惊讶的摸了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重获自由。
她艰难的扶着墙起身,想要去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难友,才发现对方并没有被锁住。
对方看出她的意图,眼神里透出恐惧和无助,小声说道:“外面都是黑暗瘟疫,都是僵尸。这里有食物。隔壁有水。”
娜美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囚室一角的食盆。她刚才没注意到,是因为没意识到,那里面的食物竟然是给人吃的。
水?她一凝神,感觉到了囚室里间的水源。
她张开手掌,试图凝聚水元力,却只感到一丝微弱的波动。
她不甘心的反复尝试,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残酷无情。
她已从4阶巅峰跌落到2阶,真名消散,灵觉和生命假恒定也已不在。
那女人见她转过头来,又畏畏缩缩的递给她一个破旧的毛巾,劝道:“你去洗干净。”
娜美心中一怒,又是心中一凉。
那女人继续说道:“明天咬着毛巾,也要忍下来。这是个半兽人部落。你如果不伺候那个族长,等着你的是十倍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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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之前,我还在誓约镇的琴店,陪着。。。神眷者们。”
“玲珑呀,她又活泼又可爱。但全副心思,都在曹大哥身上。”
“冷策呢,实在让我吃不消。女人都抵御不了她那种又纯又魅,变化无穷的小样子。不过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被人叫做小魔女。那双据说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明丽的像春水。”
“无形殿下,她就像一件神明最珍爱的雕像,突然活了,走下人间。不过她除了曹大哥,谁都不在乎。和她说话,得很有耐心。”
。。
娜美洗完后,蹲在女人旁边,两个苦命人彼此取暖。
她就此聊起神眷者们,眼里泛着泪光。
“你不是说,你是狮鹫堡宫廷法师的弟子么?怎么不聊他们的事?”女人还是不愿意说出姓名,却问了这样一句话。
娜美爆发了:“聊他们干什么!那群肮脏的贵族!
他们一直勾结在一起,威胁贝亚特丽丝的地位!
四处纵容贵族特权,制造地区纷争,压迫平民,这群狗东西!
现在为了产业垄断的权力,哪怕是神眷者,也要对抗到底!
老师出走了,就逼着我南下来寻找和龙族沟通的渠道。
遇到亡灵肆虐,黑暗瘟疫传播,又龟缩在狮鹫堡,连一个5阶都不派出!
这群该死的人啊,他们才该死啊!”
娜美歇斯底里的大哭。她天生平和恬静,但经历了生离死别,屡次濒临死亡,失去阶位,积累的负面情绪早已超出了承受范围。
想到明天将面临的悲惨命运,她更是哭的撕心裂肺。
“你恨贵族们吗?”女人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充满了激愤。
“我更恨我自己!我忘了共鸣水元力时的心愿,我忘了向老师学习时的誓言,我沉迷在名画和恋爱小说里,变成了宫廷里的角色,金钱链条下的木偶。你太可悲了,娜美,你又脏又臭!”她边哭边骂。
其实那半兽人首领骂的是死亡元力的臭味。在他一抓之下,侵蚀娜美的亡灵元力早已消散。小姑娘洗漱完毕,已经是清水芙蓉。
那女人像变了个人,阴森的说道:“你愿意报复他们吗?”
娜美心中一惊,但坚定的说道:“当然愿意。但。。。我只会用人类的,合法的手段。”
那女人诡异的微笑,一直身处的阴影猛然把她包裹起来。接着这副凄惨的人形就蜕化为无数蛛丝,逐渐化为虚无,直到剩下一只小蜘蛛。而一阵紫红色雾气过后,一位身着黑金白三色衣裙的女人站了出来。人形和蜘蛛都是她的傀儡,或宠物。
她身材高大,面容颇美,双瞳深紫,气若凝渊,是个精致优雅的少妇。在两侧眼角各有黑色蜘蛛纹身,而身后则有六只金属义肢。义肢搭在一个悬浮的紫黑色气轮上,不断的点击许多悬在其间的小型人脸上,做着诡异的信息沟通。当然,即使是气轮隐藏起来,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是一位浑身邪气的恶魔。
她点头道:“恭喜,小家伙。你通过了忠诚测试。”
说完,她浮夸的转身跪礼,向着囚室外恭恭敬敬的说道:“冷首座。暗卫影蛛,向您复命。”
娜美楞在原地,小脸还挂着泪珠。
看着囚室的器具,铁床等等纷纷化为蛛丝落入阴影,只剩下放在角落的旧毛巾。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两句话:这两天的经历是真是假?而世界这么荒诞吗?
冷魔女轻盈的走入囚室,眼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笑着说:“
你没评价坏师傅,但心里却鄙夷了他的好色。
不过他不好色,也不会对你念念不忘,我也不会时常观察你。
更不会在你越阶使用序列的时候,投来关注的目光。
那样,你就会被那个吸血鬼摆弄成怨魂或亡灵法师。
哦,对了。
追杀你的黑骑士,正在外面被威廉净化。这个半兽人可有不少主教赠送的好货。
影蛛很喜欢表演,这和忠诚于权力,并列她的两大优点。但她恐怖有余,创作力不足,剧本大多参考一些真实事件。
哦,部落是假的。
但上面的小镇,是真的。
现在,小镇四处盘踞僵尸。
我讨厌这种风格的地下室。
你懂得,一些人类的黑暗面是无下限的。
对同类。
影蛛潜入阴影,满脸是被表扬后的惊喜。她还要去别的舞台,操纵傀儡完成别的任务。
或剧本。
娜美愣愣的看着冷魔女从纳戒里取出,并递给她一份私人法师合同,麻木的按下了手印,才发现甲方是空白。
她心里只剩下一句:太可怕了,这个魔女。
策儿白了她一眼,忽略了这句话,嫣然一笑道:“世界就这么荒诞。我喜欢这种风格的世界~~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