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这里多待几天~~~好不好，好不好？”九微双手支着小脸，对着收拾行李的曹之路说道。

    冷策一怔。以上位者的视角，这个临时营地的设立，支撑了黑森郡难民北迁，已经表达出了本势力的立场。

    保护人类本身，但不介入诸神阵营和混乱阵营的代理人战争。

    按计划，她要带队往东南方向，深入中央山脉，挖掘迷宫里的宝藏，顺带吸引各方注意力。

    而营地很快将趁机撤离，往北回到狼堡境内。

    可选的下一招是，授意威廉和娜美路上低调离队，突然出现在狮鹫堡境内。随着他们的招降纳叛，该伯国的地盘大部分将唾手可得。最后自己带队降临，兵不血刃的拿下狮鹫堡和几位优秀人才。

    “当然可以啊，宝贝喜欢在哪玩都行。”曹之路微笑道。

    冷魔女皱眉。

    她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30天。狼堡的改革，高层人事变动。

    7天。授意小型战争，清洗老贵族。

    14天。提拔和培植新人，中层人事变动。

    10天。逼走戈多，借力清洗狮鹫堡。

    今天。。。是降临的第72天。

    少掉的11天，也是有用的。

    1天。陪坏师傅游玩契约镇，红着脸唱歌给他听。

    10天。在余生湖，和九微一起陪他休养，安抚他的灵魂。

    今天。。。不能浪费啊！

    冷策捏捏九微的小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我认识了一个高手，约好一起钓鱼呢。”九微推开小魔女的手，跃跃欲试。

    冷策好气又好笑，看都不想看坏师傅。

    果然，什么世界，什么局势，什么事件，都不如陪他的宝贝九微重要。

    他开始为九微选鱼竿和鱼饵，分析的头头是道。

    冷策忍不住道：“菜和爱，总是会自己凑一起。我倒是要看看，小九微钓鱼，能遇到什么高手！”

    *********

    九微说的高手是一位老人。

    一位盲人。

    他坐在荒芜冷寂的河滩上。当少女的脚步拨动坚硬的卵石，那苍老的白头僵硬的一歪，干枯的眼窝舒展出淡淡的笑。

    有的人，你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渡过了许多时代，亲身经受了许多书本上的战争和事件，沾满灰尘一动不动的坐在岸边。

    只见一面。

    再不相逢。

    一位这样的老人，能教这可爱嚣张，变化无常的魔神什么呢？

    他随意打完招呼，拿手摩挲在石头之间，像是在散落的阳光，水的宫殿，自然破碎而柔和的语言里，拨动些快入土的回忆。

    这时候，曹之路发现，他连腿也是残废的，干枯的手背上都是老茧和划痕。

    战场旧迹。

    一位军人。

    九微问的是钓鱼。

    他回答的是人生。

    曹之路旁听着两人似乎关联不大的话。老人特有的絮絮叨叨让午后时光变得更慢。

    他听懂了一些。

    老人并不是避难队伍里的人。

    相反，他在这片黑暗里枯坐了十几年。

    当一个人这样垂钓了十几年，会对死，别有领悟。

    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不再被他视为困扰，而是一种陪伴。

    那些摇头晃脑的虫子和喧闹的孩子，变成了最好的催眠。

    即使上天收走了明亮的双眼，依然为他留下遮阴的古树。

    老人只需要最简单的衣裳就能抵御风霜，握着旧时鱼竿。

    “我。。妈妈。。教我的手艺。”他说的似乎是钓鱼，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先走了。”他说的似乎是母亲先回家，做好了晚饭等待他。

    人世间其实很少有这样的关系。

    有人会单纯的爱你而不是算计。

    九微听不懂，歪歪头看着曹之路流泪的眼。

    老人背后古树的阴影里，似乎那里经常出现一位妇女，带着各种表情四处张望来找孩子。午后的阳光和风还在流转，她却很久没来。

    九微事实上，学不到这些岁月沉淀下的技巧，或者说领悟。神裁的绝色小脸，脚边冰冷的雪域，淡蓝色的眸子全是天真心思，让她安静的站在这老人身边，却像隔着千万条河流的机械雕像。

    “你是好人，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好。你是好人，就一定幸福。”老人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两人上次的相遇时。

    但随着他的唠叨，原本就像混乱如脚边卵石的记忆，更加混乱了。事实上，他一边遗忘，一边拯救这些记忆。

    他会说一些路过这里的年轻人。他们有的是来相爱，有的是来相别，有的是路过青春，还有多年后回来寻找画面。

    但新鲜的事物之外，其实他的故事里，更多的是一些类似自己的普通人。这些人来跳舞，来朗诵，来唱歌，来散步。他们会和老人聊一些人生，共同痛骂这河流与命运，如何共同的无情，共同的不可抵抗，共同的残酷公平。

    “命是命，但不怕。”老人总结完在河边垂钓十余年的全部心得。

    “谢谢你的伞。”他说完，就全神贯注到了今天的工作上。他似乎忘了思考过的生死，相逢过的人们，愤恨或悲伤，战斗或流亡。他就像架着一尾神鹰穿梭在河流里寻找妖怪一样认真。他非常认真的拿着旧鱼竿钓鱼。他从小生活在这里。这里的少年从来不怕命运。

    *********

    九微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和小世界。别过了那位老人，少女带着曹之路认识了一位少年。

    冷策非常惊讶，因为她确实用天魔女之眼扫过营地几遍，又基于办事能力和人脉背景再做过几次筛选。

    如果以她的手腕和眼光，立下的制度和流程，还会错过了什么大才，那在坏师傅面前，会很没面子。

    所以见到了人的时候，小魔女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营养不良和浑身的贫贱，构成一种底层独有的气味。他没有天赋，很明显的寄生虫一样的生存方式，也不会有什么人脉。所以他自然就没有机会往上爬。但难得的是，他有不抱怨的善良。

    引起九微喜欢的，仅仅是这少年爱马。

    那是一匹驽马，和他一样又瘦又贫贱。

    冷策美眸一转，天魔女之瞳看透了害羞的少年，心底所有的事。

    他想认真的刷好每一位骑士老爷的马靴，保养好长长的铁拉链。

    他不想听周围人议论穷父亲，说卑贱的农民活该住在那片猪圈。

    他想今晚再去石桥跑马，和那又瘦又贫贱的马一起忘了这世界。

    他不想穷父亲住在窄坟里，也不想自己先住猪圈再住进窄坟里。

    “冷策，带上他。”九微萌萌的说了一句。

    冷策白了她一眼。小坑货。你半夜去深渊刷恶魔，路上遇见的穷少年，却扔我来培养？坏师傅万一看穿了，我还怎么替你隐瞒？

    好在曹之路的注意力，全在马靴和马掌上。

    “修的干净，是个人才。”他夸奖道，这公子哥也当过农民。

    小魔女松了一口气，扔给那少年一条马鞭：“你以后改名叫艾登，先当个向导。从今以后，你替我清洗那些黑暗里的罪恶。”

    她甜甜一笑。小魔女的每一天，都在她的计划中。

    PS：8月下9月上，就这一章。一方面，我把1-20章重新修订了一遍，完成了许多叙事线的整理。另一方面，大股灾搞得年度成绩从20%崩盘到3%，焦头烂额的处理中。不过没事啦，你永远可以相信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