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白星猛地转过身，凝视着树林间投下的影子，眉头不展。

    他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似乎是谁偷偷在背后窥视。

    可等白星扫过一眼，却平静地可怕，此刻他才注意到，森林中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常见的昆虫鸟兽不知为何同时噤声。

    就是在他迟疑的几秒，某个声音打破了寂静，不过，也只有白星一人听见。

    【现实与意识的界限正在逐渐变得模糊，你感觉自己好像能透过那层帷幕，触碰到构建者的灵魂。】

    “不是吧又来？”白星的额角再次开始突突地疼，他努力保持清醒，但很快眼前一阵恍惚。

    刹那间，他好像理解了老教授疯狂时的言语，或者说，在这种状态下，白星有所“感悟”，灵感咋现。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深蓝】是海洋之神，亦是意识之神......他的触须从潜意识中延伸，盘踞在帷幕之下.....”

    ………………

    注意力恢复集中时，白星人已经站在“开拓者”号完好的甲板上了。

    他用力按压额角，滞缓地回忆着。

    “我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额....对了，我又进到幻觉里来了？”

    白星恍然大悟，飞快地确认着周遭。

    这次的“幻境”明显清晰度更高，他甚至能感到脚下微微的摇晃，水花溅在身上的清凉，和远处那乌云让人窒息的沉闷。

    甲板左右的人很多，白星估摸着应该全都到齐了，包括科考队的成员和船上的水手。

    虽然没刻意去记，但看过李泽整理归纳的资料，对谁是谁他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悄悄观察了一圈，白星发现船长正盯着他的位置，便假装不经意间往旁边挪了两步，结果，那视线也随之移动。

    “这家伙能看见我？”白星小声自言自语，而后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救命啊，怎么偏偏让我遇上这种事情......”白星忍不住扶额，因为他此时的说话声清脆悦耳，分明是女性的声线。

    借着栏杆扶手的反光，白星看清了自己的外貌，褐色的长发，面容清秀，带着少许的天真，果不其然，他在这里扮演的身份显然是那位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学生特蕾莎。

    “快了，就快了，特蕾莎，赶紧过来！”

    被忽然点名，白星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愣了愣，直到身后的水手提醒道：

    “嘿，小妞，叫你呢。”

    “哦，哦，不好意思。”他看向呼唤声传来的地方，那位教授，费内斯托满脸严肃地指挥着几人搬运重物。

    在甲板的侧面，额外延伸出了一个小型平台，一架造型略微复古的双人潜水器悬吊在半空，连接着复杂的线缆和仪器。

    “住手，几个蠢货！我说过多少次要轻拿轻放，这单单一台设备的造价可是天文数字！”费内斯托朝几个工人大声咆哮着，心疼地将某台仪器抬起一角，仔细检查着。

    “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你们都把眼睛给我放亮点！”

    “还有十五分钟，你们知不知道要是错过了这个时候，下一次的潮漩还要等待多久！”

    费内斯托眉头皱起，再一次地检查起潜水器。

    他神色有些阴霾，突然看向白星，提高了声调：

    “特蕾莎，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是，老师。”白星赶忙上前，挤开人群，刚刚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告诉他最好听费内斯托的话，表现地正常点。

    费内斯托的表情略有缓和，揽过“特蕾莎”的肩膀，他眺望着远处，大海之上，浪潮涌动，无数洋流汇集在一处，隐约可见某个巨大漩涡的雏形。

    “自然，亘古如此，壮丽、神秘。”他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你也许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闻，我不否认它们的存在，但，我相信这种存在方式也是【自然】的另一面。”他意有所指

    “总而言之，自然需要我们这些先驱者去开拓，需要我们去探索那一份未知的事物，在上面填补，解构未知，将不科学的纳入科学，这就是科考，既'科学考察'的意义。”

    他停顿片刻，恢复了方才那副冰冷严肃的面孔。

    “还有十分钟，时间正好，特蕾莎！穿戴防护设备！”

    没有想象中成套的潜水服，所谓的防护设备就只是头盔、关节护膝和防撞击马甲。

    这艘潜水器实际上不支持出舱探索，其内空间也十分狭小，唯一的观察口是正前方的圆形小窗。

    花了几分钟穿戴完毕，连带着白星本人的脸色也显得愈发苍白起来。

    “开拓者”号的船长是一位花甲之年的老水手，他将烟斗在栏杆扶手上轻磕两下，怀着无奈的心情摇了摇头。

    “费内斯托先生，我能理解你的急迫.....但是，也如你所见。”

    他望向远方那缓缓朝着“开拓者”号方向移动的乌云，如遮天蔽日一般，隐隐闪烁着雷光。

    “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费内斯托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意已决，如果那时我们还没有返程，你可以切断连接潜水器的线缆。”

    “这....”

    “你放心，这是我的坚持，科考队事后不会找你麻烦，我们都签了生死状，你忘了？”

    “..........”

    知道阻止不了这个老顽固，船长有些恼怒地背过手去。

    “我会等你们到最后一刻。”

    费内斯托不再废话，以和年龄不相符的灵活跃上平台，甲板在海浪中摇晃着，他却站得很稳，还伸出手拉了白星一把。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吗？现在你还有机会退出。”老教授严厉地询问着，似乎这样他的学生就会知难而退。

    “我确定，老师。”此刻，白星也代入了情景，他坚定地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好吧.....”费内斯托的语气像是在赞许，又带着一丝遗憾。

    从延伸平台的竖梯向下，迈入潜水器的舱室，空间有些狭窄。

    费内斯托递过来一台摄影机，再三地嘱咐着拍摄的重点，稍加熟悉了使用方法，看着控制台上亮起的指示灯，白星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伴随着机器的嗡鸣，水平面漫过观察窗的顶端，二人的视线，身周渐渐被深蓝色的光影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