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

    天还未亮，众臣就已先后齐聚。

    孙承宗仍旧和黄立极尿不到一壶里。

    不过，今天有了熟人在场，他也能不那么无聊了。

    “孙元化，你带一个他来做什么？”孙承宗指着汤若望好奇问道。

    显然汤若望在京城是个名人，在场的人都认识他，也没人问他的身份。

    孙元化瞧了眼不远处的恩师，见徐光启没有什么表示后，才迎上去解释道：“是陛下让臣带他来的。”

    接着，孙元化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之后，神色各异。

    吏部尚书王永光冷笑道：“陛下现在恨透了邪魔妖教，你还是小心点吧！”

    “不劳天官担心，下官知道轻重！”

    王永光的态度不好，孙元化的回应也极为冷淡。

    “哼！”

    王永光面色冰冷，也懒得再说，将目光转向午门，等待开启。

    “小人见过部堂大人！”

    汤若望身穿士子长衫，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仅带有一丝南方口音，表现得也极为圆滑，显然是不想得罪任何人。

    王永光却不卖这个面子，连头都没有转，冷声道：“在陛下面前，把你的那套歪理邪说收起来。”

    “小人绝不多嘴！”

    不愧是一心传教之人，汤若望一脸笑意，仿佛随便什么态度，他都不会生气。

    啪！

    一声鞭响，众人连忙停止议论，收束心神。

    吱呀......

    随着午门缓缓打开，黄立极略微拱手，当先踏了进去。

    孙承宗对着孙元化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紧接着，六部尚书才提脚走向午门。

    孙元化和汤若望走在最后。

    “我的天啊，这就是皇宫吗？实在是太漂亮了！”

    汤若望目光不停转动，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孙元化提醒道：“汤先生，不可随便窥视，免得被侍卫当成刺客。”

    汤若望转头，看向远处腰挎绣春刀的大汉将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今天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皇宫中的高大建筑，会让人不自觉的心生肃穆，孙元化也没什么交谈的心思，再次提醒道：“我这边有句古话，叫做祸从口出，你还是谨慎点吧！作为朋友，我可不想见到你被砍头。”

    汤若望再次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四处乱瞄。

    迎仙殿。

    朱由校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众臣见到皇帝的身影，立刻跪倒在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朱由校在龙椅上坐定，一抬头就看到了殿中褐红色头发的洋鬼子。

    “你就是汤若望？”

    “回陛下的话，小人是。”

    汤若望的姿态特别低，语气也极为恭敬，没有说出自己是神使这样的鬼话。

    朱由校听着他的南方口音官话，满意点头道：“不错，朕听孙侍郎说你懂机械制造？”

    “略懂一些！”汤若望点头道。

    “还懂谦虚？”朱由校大笑道：“若不是你身上的皮囊不一样，朕定会以为你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人。”

    “陛下过誉了！”

    汤若望深埋着头，谨遵孙元化的教诲，一直没敢像之前那样四处打量。

    “朕需要你改良匠作坊，制造各种便于加工的机床。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朱由校见他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也没了新奇之意，干脆直接一点。

    汤若望听到这里，在欣喜之下，也顾不得孙元化的告诫，猛然抬头道：“陛下，小人想要天主教成为大明的国教。”

    “什么？”

    “放肆！”

    “你好大的狗胆！”

    ......

    朱由校还没来得及开口，以黄立极为首的众臣就纷纷出言大骂，就连孙承宗也不例外。

    此刻，汤若望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深埋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朱由校微微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了。

    待安静下来后，才轻笑道：“我大明从无国教，也不可能像你们欧罗巴洲一样，各国归于教皇的统治，此事就不要再提了，说个朕能做到的吧！”

    “那请陛下给一块地，允许小人在京城中修建教堂。”汤若望再次请求道。

    这厮怎么如此不长眼睛？

    还以为他真的学到了华夏文化的精髓呢！

    朱由校微微摇头，一脸哭笑不得，解释道：“朕不认同你们的教义，士绅也不会认同，百姓更不会认同，你就不要再浪费力气了。”

    历史上，天主教在明朝的传教一直不顺。

    直到清朝时期才好一点，信众达到了十多万人。

    但随着顺治皇帝身死，他因历法和士绅集团起了冲突，最终天主教被清朝定性为邪教，其信众也鸟作兽散。

    想到这里，朱由校补充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想要传播天主教不就是为了名利吗？只要你能为朝廷立下功劳，朕都可以给你。”

    “陛下误会小人了！”

    汤若望摇了摇头，却并不泄气，转而说道：“能为大明皇帝服务是小人的荣幸，不求名利。”

    “哈哈！”

    朱由校大笑一声，当然不信这句话。

    殿中其他官员也是抿嘴偷笑，同样不信。

    “好了！”

    朱由校微微抬手，长声道：“传教？若是你能立下泼天大功，朕可以让你传，但你所传播的教义必须让朕和诸位大臣满意才行。”

    汤若望当即大喜，叩首道：“小人谢陛下，小人下去之后会立刻联系其他教士修改教义。”

    修改教义可没那么容易！

    西方有句古话，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恶。

    汤若望所在的耶稣会仅仅是天主教中不起眼的流派，若是被其他派别知道了有人敢擅自修改教义，非得将他除名不可。

    正是想到了这点，朱由校才会点头同意。

    此刻，正兴奋着的汤若望却没想这么多。

    他还以为利玛窦几十年都没有办下来的事，将要在他手中办成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朱由校瞧他这副模样，决定再加一把火，目光看向黄立极，下令道：“汤若望乃是海外大儒，朕求贤若渴，打算让他进入翰林院，充当日讲官。”

    听到这两个陌生的词语，自诩为中国通的汤若望也面露疑惑，忍不住转头看向孙元化。

    “还不快谢陛下！”

    孙元化真的替好友高兴。

    只有举人功名，他连想都不敢想翰林院这三个字，更别说能被称为帝师的日讲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