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两个女人坐在餐厅里，身穿着洗浴中心的便服，笑得很是开心，仿佛是一对无话不谈的老友。

    这两个人，就是我妈和陈姨。

    “为什么她们两个能在一起......”

    墨濯雨仰起头，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干的？”

    “是我引导的没错。”

    “怎么做到的？”

    “也简单，我往陈姨身上洒了杯可乐，我妈作为监护人，自然要跟她道歉。”

    这之后就是陈姨的事情了，她很擅长聊天，我也清楚。

    对于我妈而言，不过是儿子惹了点小祸，反而让自己和陌生人畅快地聊了一场，堪称因祸得福的典范。

    “选在洗浴中心的原因，是因为把饮料洒在身上也很好善后吗？”

    “这是小问题，选这里的最重要原因，是在这里的女生既没有穿搭区别，也没有化妆。”

    女生化妆与否颜值差距巨大，穿搭上的转变也会让她们展示出完全不同的风格，在洗浴中心见面的话，哪怕她们以后阴差阳错擦肩而过，也有很大可能认不出彼此。

    此外，如果是不清楚情况的外人看了这张照片，只会认为钟总的两个对象已经是彼此之间可以坦诚相待的关系了，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隔阂。

    那再有人纠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颇有些庸人自扰的意味了。

    我从老爸的办公桌上抽了一大把面巾纸。

    “阿姨没拿这张照片发朋友圈吗？”

    “发了啊，也没什么问题。”

    我拿出手机，找到我妈发的那条朋友圈之后，递给墨濯雨。

    那上面除了四张配图之外，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美好的一天”

    “阿姨这朋友圈发的可真简单。”

    “因为对于她来说，每天都是岁月静好。”

    “明明在外面有个小三？”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仅仅是个小三的问题，哪里需要处理得这么麻烦。

    “就当我前面说的三个人能否幸福地在一起的问题不存在，我问你，你看了那么多电视剧，所谓小三一般是什么形象？”

    “我想想嗷。”

    墨濯雨陷入了思考与回忆中。

    “小三的形象的话，只会撒娇，勾引男人，平常除了保养自己什么都不做，除了好看什么都没有的花瓶。”

    “那......”

    “原配的形象则是，白手起家，荣辱与共，贤内助，对外不一定靠男人，对内一定靠自己的女强人。”

    “不错嘛，都会抢答了，那最后一问，我妈和陈姨，谁是原配，谁是所谓的小三？”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向来是拉分神器。

    这道题也一样。

    “这......”

    墨濯雨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我爸，他把原配当小三养，把所谓的小三当原配用。

    这才是最难处理的问题。

    “阿姨应该比那个女人大十多岁吧，叔叔为什么会这么......”

    “这事你问我我就能理解吗？”

    不过老妈的全部精力都拿来做保养，身材管理和美容，看上去的岁数确实不输陈姨就是了。

    可我还是理解不了，加上老爸两个都喜欢的发言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的恋爱研究水平还不够格。

    “钟启星，如果阿姨真知道你做的一切，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不这么做的话，那你想个法子呗。”

    “你应该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种错误。”

    我又回到卫生间，数了五张面巾纸丢进马桶，冲水。

    “我知道，但没有用。”

    我转过身去，向墨濯雨伸出手。

    “请给我证明过程。”

    再丢进去五张面巾纸，第二次冲水。

    “明摆着就是错到离谱的事情，有什么可证明的......”

    “请给我证明过程。”

    马桶的抽水声，新风系统全功率换气的低鸣声混在一起，让我们两个都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再五张，第三次冲水。

    “钟启星，我跟你说过无数遍，我最讨厌你的证明思路。”

    “请给我证明过程！！！”

    最后四张，最后一次冲水。

    水声渐渐消散，我们两个站在办公室的两端，中间仿佛隔着巨大的屏障。

    “你放弃吧。”

    “不看看都几年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没做过无解的数学题吗？”

    “这道题不是无解，恰恰相反，这道题的解明明白白写在卷子上。”

    “我只是，不会写过程。”

    墨濯雨怜悯的看着我，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学霸第一次遇到解不出来的题，都会这样吗？”

    我从没听过她这么温柔的声音。

    “或许我是太自信了，我没能想到，恋爱有这么复杂。”

    “咱们只是高中生，钟启星，可以犯错，但不能不改啊。”

    “你现在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越不敢跟阿姨坦白。”

    “你在往一个死胡同里走，不尽早脱身的话，我怕你有一天会追悔莫及。”

    我只能苦笑。

    “我现在已经追悔莫及了，墨濯雨。”

    “但我必须把这道题做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配在我妈面前认罪。”

    我是做了错事，但只要我能做出这道题，至少还能当一个污点证人。

    “如果我现在放弃，那不就意味着，我这三年来做的所有事情，毫无意义，我只不过，是我爸的共犯罢了。”

    “我没法理解你，不过我答应你，在你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我不会乱说话。”

    “还有，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一定不要客气。”

    墨濯雨走到我身边来，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

    抱歉，墨濯雨，虽然我的情绪做不得假，但你说的这句话，同样是我最大的目的。

    “濯雨姐，我现在的确需要你帮忙。”

    我尽可能真诚地，低声下气地请求墨濯雨，可她听到这句话后还是立即后退了几步，刚刚营造的温柔氛围也消失殆尽。

    “钟启星，你又要坑我什么？”

    “不是你答应帮我的吗？”

    “你哪次叫我姐的时候有好事了？我还不了解你？”

    “明明情绪渲染地这么到位，咱就不能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先说你要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瞒住这件事而已。”

    我开始翻找老爸办公桌下的抽屉。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我刚才说过的，‘隐瞒’和‘帮助隐瞒’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