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他没有吸进去！”

    杰伊见民兵没有吸收掉安宁剂药液，收起药瓶朝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注视着民兵的五官因开膛破肚的痛苦而极度扭曲狰狞起来，其圆瞪大睁的双眼死死地压向鼻梁顶端，连同额头上暴起的筋肉拥挤成一团凹凸起伏的褶皱。

    民兵的嘴巴被硬塞进去的棉布紧紧堵住，痛苦挣扎之中他的嘴角淌出涎水，几乎浸湿了棉布，嘴唇和脸颊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起来，震动的频率和幅度皆远超正常水平。

    这表明痛苦已经淹没了民兵的感官和神经，将他的身体从大脑的控制之中无情地剥离，猛地撕裂，抽筋剥骨般将灵魂意识和血肉之躯分开成两个无法相连的部分。

    “太恐怖了，腰斩缢首等刑罚的痛苦也比不上如此折磨，不能麻醉病人之后再进行手术吗？又不是落后的中世纪，为何要让手术者经受活剥生刮的折磨？”

    杰伊皱眉捂嘴，黑色瞳孔紧张地打转，不想去看民兵痛苦的神情，转眼却看见狱医从器械台上拿起一把牵开器，伸进民兵肚腹部的切口里。

    她手上拿的牵开器别名拉钩，是一种形状类似剪刀的手术器械，其最前端是可以夹起物体的并排钩子，用来牵开血肉组织，扩大人体创口需要进行手术的显露范围，便于进一步的探查和操作。

    狱医将牵开器径直伸入到民兵被切开的口子里，握住牵开器剪把的拇指和食指朝外拉开，让牵开器前端的钩子张开，深深地嵌入到切口处的血肉组织中，然后力度完全没有减弱，丝毫不顾虑病人感受，一点也不小心慎重，直接大力地粗鲁地掏开切口的外皮，将民兵肚子上的创口翻过来，使其显露更多的内部器官。

    被这么残忍地操弄，躺在手术台上的民兵咬紧口中的棉布，声嘶力竭地发出绝望的低吼声。

    杰伊被这一幕弄得胆颤心惊，不忍直视，他撇过头，浓密的眉角难受地往下压，向凯莲娜讲道：“有没有药能立即让他睡过去？活生生剥开一个清醒的可怜人，实在是令人感到痛苦，看得我心里发毛，就不能麻醉一下他吗？你应该有麻醉药吧？”

    “能让人昏睡的药物已经用完啦，我现在草药不多，没办法立刻合成新的药剂，你就拿锤子敲晕他不就行了吗？”

    “什么？用锤子敲晕？”

    杰伊犹豫不决地看向放在旁边的锤子，那锤子是先前狱医递过来的，被他放到了旁边，锤子是地球上常见的工具锤式样，下端是木质手柄，上端是铁造的锤头，锤头的钢铁表面倒映着冷冽的寒光。

    用这么硬的锤头敲人脑袋，不是敲晕，是要直接敲死人了吧。就算用锤子的木柄去敲，也不能保证不弄伤病人。

    要知道，人的脑袋可是很脆弱的，一不小心敲到了什么重要的穴位和神经，是能致人半残或瘫痪的。

    盯了锤子的木质柄端好一会儿，杰伊在心里估量着下手的力道和敲打的位置，尔后确定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因此他摇摇头，表示不愿尝试。

    “这样做太危险了，没减少病人痛苦不说，搞不好会弄死人。”

    耳边传来民兵痛苦的低吼声，杰伊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欸，我还是继续用安宁剂看看能不能缓和这位兄台的苦痛吧，被活生生地切开肚子去做手术，实在是折磨人了。”

    说着，杰伊就要继续去倒安宁剂，他朝凯莲娜摆摆手，说道：“狱医，你继续，不用管我。”

    他刚说完，眼角便瞥到凯莲娜走到自己身边，他疑惑地抬起头，只见狱医拿起自己丢在一旁的锤子，然后直接朝病人的脑袋走去。

    “你、你干嘛呀——哎！”

    杰伊一声惊叫，狱医手中的锤子从半空中飞快落下，猛力砸向民兵。

    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杰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凯莲娜一锤子敲到了自由民兵的脑袋上，一下子就敲晕了病人。

    躺在手术台上的民兵瞬间没了声响，陷入到婴儿般的睡眠中。

    “帅哥你看，”狱医凯莲娜手握硬锤，笑眯眯地对杰伊说道，“这样不就行了呗，不用浪费药剂了。”

    杰伊的黑眸诧然望向锤子的顶端，锤子铁质的锤头印上了几滴新鲜的血液，赤红色的液滴缓缓流淌在锤头的钢铁表面。

    “你没把人砸死？”

    “没呢，我收着力呢，来吧，我现在可以看看他的胃囊是什么状况了。”

    凯莲娜微笑地绕过手术台前端，又站回杰伊的对面，她的双手皆戴上白色医用手套，在杰伊面前炫技般地高举起来，然后鲤鱼打挺一般双手跳进民兵切开的创口里，犹如浑水摸鱼似的，在器官与组织组成的血肉浊水里翻来覆去地探寻，直到指尖碰到了胃部的边缘。

    这个女医生是不是在玩啊？当这是玩水呢。

    心中狠狠地吐槽凯莲娜做手术时奇怪的小动作，杰伊暗想道，要是凯莲娜来地球行医，指不定要被抓进牢里判几年行医致死罪。

    “哎呀？”

    凯莲娜怪叫了一声，从民兵创口里收回手，下意识地欲要用手捂住自己吃惊的嘴巴，不过她还是在手套贴到嘴巴前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不然被鲜血染成赤红色的医用手套可是要把病人的血液带进狱医的嘴里。

    “狱医怎么了吗？”

    “他的胃部没事，没有烂胃病。”

    杰伊低头忍住恶心一看，发现民兵的胃部的确没有前一个病人那般肿胀，是正常的形状与大小，静静地放置在肺叶与胆囊之间，健康得很。

    “那？你搞错了？”

    “是啊，做手术之前我没有问他具体是什么情况。”

    “啊？你不知道病人得什么病，就给他开膛破肚？”

    “我以为他们都是喝了太多洛班·噶夫的汤，得了烂胃病嘛。”

    狱医露出一幅嘟着嘴巴的像是撒娇一样的表情，看得杰伊心里直感不适，他感觉凯莲娜不合时宜的表情是在说：怪我咯~~

    那不怪你怪谁？怪你妈生你的时候没给你长眼睛和脑子吗？

    “现在该怎么做？”

    杰伊面露难色，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接下了这个苦差事，早点跟大胡子猎兵穆勒下去，然后在牢房里休息一段时间，下午跟佐利金的搜寻队出外寻找物资就行了。

    现在好啦，估计午休时间是没了，搞不好还会弄出人命。

    他苦恼地抬手抱着头，直感不妙，黑色的双眸四处张望，强忍不适扫视民兵肚子里的器官，寻找民兵受伤的位置。

    看着民兵血淋淋的器官着实让杰伊欲要呕哕，但他还是忍住了，而且他觉得自己似乎逐渐适应了这种血腥的场面。

    “狱医，会不会是其他器官有问题？刚才那种大虫子是不是能寄生到其他地方？”

    “不会的，”凯莲娜否定杰伊的想法，给他解释道，“胃幽门螺杆菌只能寄生到胃窦幽门处，等到它们发育到二期的阶段，会变成成虫破体而出，有些螺杆菌兽会吞噬宿主繁衍成大量的纳垢灵，另外一些则会留在宿主体内异化成巨型的攻击性器官。无论如何，目前没有收到报告说，螺杆菌能转移到其他人体器官内发育。”

    这样说来，这个世界的螺杆菌和地球上的同名细菌生长习性差不多，就是地球上的螺杆菌还没学会变成大虫子，从胃里钻出来。

    “好吧~帅哥，现在我们得换一种方式来检查病人的病因。”

    “在病人肚子被切开的时候？嘿！我们不用担心病人失血过多出现意外情况吗？”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和不确定嘛~，有时我们不得不面对，”凯莲娜笑着说道，“我们只能拭目以待，并积极应对意想不到的结果。帅哥，不要这么悲观，看开点，人体是很神奇的，它可能会出乎我们意料地坚持下来。”

    杰伊怔住了，圆滚滚的黑色眼睛愕然地睁大着，一脸吃惊，他转头朝手术台的民兵作出一个标准的祈祷手势。

    “只能祝你好运了，兄弟，阿门。”

    碰到这么个医生，算你倒霉。

    “西格玛和米尔米迪亚都会祝福他的，我相信Mallus大陆的伟大神祇都会看着我们拯救这个卑微的小生命。”

    凯莲娜一边跟杰伊说话，一边弓腰抬脚，朝后猛地旋转起来，连续转出了三个大圈，做出《天鹅湖》等芭蕾舞曲中特有的大角度转圈动作，从手术台边转到了柜子旁，就像一个花样滑冰运动员做出了3A级别的、连续顺时针的三周跳那样。

    “来，来，我们用这个小机器探查一番。”

    凯莲娜从柜子里搬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机械装备，其大小如同地球上的笔记本电脑，装有金属外壳和各式按键，看上去就像一个放大版的ipad智能平板。

    “你肯定没见过鸟卜仪吧？我可是从南方的矮人群山列邦购买到这种昂贵的探测装备，它可以用来计算和发现肉眼看不到的生物信息，将具体的图像显示在屏幕上。根据矮人的工程大师所述，如果鸟卜仪能够接入差分机，那么它的功效会大大增强。可惜提利安医学会没有给予我那么好的设施硬件。”

    凯莲娜将鸟卜仪平放在病人创口上方，点击鸟卜仪屏面上的几个按键，然后这个被称为鸟卜仪的四方形仪器立刻发出机械般的开机声，它的底部射出闪烁的光亮，照射在病人的创口里，细致地扫描病人的身体，检测细菌存在的位置。

    杰伊仔细地看着这个所谓的鸟卜仪，观察其工作过程，琢磨其功能原理，他很快便得出结论：这是个旧世界版的无辐射便携式CT机，能够扫描人体内部形成黑白图像，并自动计算哪里出现健康问题。

    这是个医疗型探测器？想不到旧世界的科技如此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