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
老爷子用太监的头一件事就是让太监往徐达的军营传旨,传的也净是些没皮没毛的事儿,主要是为了显摆。
自此开始,洪武朝的内廷太监系统开始渐渐完善,内廷的衙门大致可以分为二监二司四局一库(内府库)还有东宫六局和皇宫十三道门的门官。
二监是内使监、内仓监,二司是御马司、御用司,四局是尚酒局、尚醋局、尚面局和尚染局。
东宫六局都是朱标的人,分为典玺局、典膳局、典服局、典药局、典乘局、典兵局。
以此来伺候东宫太子的日常生活。
虽说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计,也远还没有达到明中后期那种二十四宦官衙门势压朝堂的状态,但是衙门的司正和监令都是正三品和从三品的高官,这可比县太爷的官职、俸禄可大太高啦!
而李狗儿就是属于东宫六局的典乘局的人,属于间接伺候太子的人。
因为明朝的太子没有私兵,尽管朱标的权力大到离谱,但是他同样也没有私兵,所以典乘局和典兵局作用差不多,都是太子的仪仗队。
为了衬托太子的威仪,所以典乘局和典兵局的太监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看起来就十分的粗犷,如果粘上胡子,从外观上看其实和京营的官兵没有什么不同。
“典乘局?”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朱雄英非常诧异:
“你这细胳膊细腿还能在典乘局当差?我看秦无用真是糊涂了!”
李狗儿被朱柏一阵痛骂,这会儿真的慌了神:
“奴婢不配...不是不是...奴婢不想...也不对...”
“太子爷仁德,请..准..差奴婢就是那个在那个那个...典乘局干着洒扫的活儿”
朱雄英这会都泥了:这家伙不是口吃吧?这么笨的人,真要是带在身边万一影响了智商可咋整?
“你跟秦无用说一声,就说我说了,你明儿个去坤宁宫当差!”
李狗儿就是再笨,也知道自己是登了天了,跟着皇长孙和跟着秦无用是一个道理吗?
他一个洒扫的太监让皇长孙叼上眼,说句祖坟冒了青烟一点也不为过,是以跪在地上就嚎啕大哭:“奴婢...孙..长孙谢过...奴婢...”
“好了好了,去!给湘王拿个软垫,皇爷爷和父亲那里自有我等说项!”
“是”李狗儿这会儿干劲十足,就算现在让他去死也心甘情愿,丝毫不会迟疑。
“英儿哥,这么笨的太监,连句话都说不瓷实,你要来干嘛?”朱柏很是不解:“身边缺了使唤的人?我母妃宫里还有,我给你送过去些?”
“诶!笨点儿好哇,笨蛋知道自己笨,就会脚踏实地,勤恳做事,也从来不把别人也当成笨蛋,而不会像那些所谓的聪明人,总感觉自己是天下间第一能耐,谁都不放在眼里,孰不知,他才是像蠢驴一样!”
“还有,十二叔你注意他的眼睛没有,就像湖水一样清澈,宫里这么多太监,见过害怕的眼睛,见过狠虐的眼睛,可是你见过这种干净的眼神吗?”
朱柏撇撇嘴:
“你真不愧是大哥的儿子,连平时说话都是一样一样的,都让人听不懂”
“高低不过一个太监,我把他打死父皇也不会说什么!还搞得这般高深莫测,累不累!”朱雄英一听就知道,自己一番话是给鸭子听雷,给瞎子抛媚眼:活该你全家被烧死啊!
不过既然我来了,你全家的命就保住了,大不了,我以后削藩的时候温柔点儿好了!
一群孩子聚在一起的能量,简直可以把房顶掀翻,嗡嗡嗡的像是一千只苍蝇在开会。
这个地方背阴,日头被高大的宫殿挡了一个严实,几个王爷跪在这里也不会烤的慌,附近的宫砖都是凉飕飕的,旁边从犄角旮旯还时不时吹过来一阵儿小风。
因为不怎么受罪,所以朱雄英和朱柏黑天暗地的闲扯,丝毫没有受罚的觉悟,旁边一起跪着的朱椿、朱梓、朱楧也时不时的插句嘴,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旁边监视受罚的太监和侍卫俱是苦着一张脸欲言又止,一副想管又不敢管的样子。
而正在朱雄英和朱柏肆无忌惮聊天的时候,朱标来了。
他是太子,和朱元璋一样,不管到哪里,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
听到脚步声,朱雄英和朱柏诧异的扭过头,朱柏倒是不害怕,该挨的打也打了,该挨的罚也正在罚着,屁股已经成了八瓣,还能怎么着!
他是朱元璋的亲儿子,犯得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儿,老爷子总不能真杀了他。
其他的朱椿、朱梓、朱楧、甚至朱允炆和徐钦等人,就更是无所谓了,最多他们也就是吃了看热闹的瓜落,没犯什么错,纯粹是陪太子读书了。
这几个人中最害怕的就是朱雄英,朱标看着大气,实际上心眼儿最小,就像针鼻儿那么大,刚才朱雄英可是当着他在宫里所有弟弟的面儿好好的把他笑话了一顿。
只是刚才被朱柏和气懵的老爷子打了岔,这会儿回过劲儿还不一定怎么收拾他。
“苦也!”朱雄英暗叫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以额触地,俯身趴在了地上,大腿根儿还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跪的。
秦无用着人在几位王爷的面前放下一把太师椅,接着赶忙用袖子在椅面儿上擦了两下,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椅子后边。
整个殿前鸦雀无声,因为是太庙,祭祖的地方,里边供奉的是朱家的先祖和大明有功的将士,要的就是一个庄严肃穆。
太庙附近连一棵树都不会有,为的是怕有鸟儿和蝉鸣惊扰祖宗英灵的安歇,甚至太庙的洒扫太监每天最重要的一个活儿就是驱赶殿瓦上的鸟:万一让鸟在祖宗头上拉泡屎那可怎么得了。
朱标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顾着玩儿自己的袖子,像是有强迫症一般,不停的把宽大的袖摆荡来荡去。
吃过饭后,朱标又换了一件衣服,这次是一件天蓝色嵌金的常服。
从这里就能看出朱标和朱元璋的衣品大有不同,朱元璋虽然已经好久没有穿过正经的龙袍了,到哪都是一副深褐色的袍子,可是除了出宫微服私访的时候,在宫里穿的袍子背上都绣着一只明晃晃十分威严的团龙。
就是明着告诉官员人等,咱就是皇上,咱敢为天下先!
而朱标则不然,他的衣服看上去平常的不能再平常,除了料子极好,好像没有别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是如果仔细看去,衣领、袖子、衣摆、腰带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上,都绣有隐藏极深的龙纹。
甚至朱标还有一套系列的衣服,早上穿的那身衣服上绣的的花还是个花骨朵,儿中午穿的就含苞待放,下午的那身就彻底开花了。要的就是那个意思:含蓄的装逼!
正是如此,对于朝臣来说,有的时候伺候老爷子比朱标还好伺候些,毕竟老爷子要杀人,是明白的杀人,大不了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