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牛汉文，牛犊子的牛，河汉无极的汉，文韬武略的文。

    一如我的名字，我高大威猛，满腹经纶。

    然，而立之年，却无一良配。

    悲！

    在大炎皇朝，好姑娘们不看脸，不看文采，只看银子。

    我是穷书生，无可奈何。

    平日没什么特别喜好，独去花花巷安抚未亡人阿珍悲伤的情绪。

    怎料日久生情？！

    喜!

    今晚我却被阿珍无情赶了出来，原因：囊中羞涩。

    野草不尽！

    深远如渊海的交情说散就散，我大怒离去。

    路过易家酒馆，渴了，讨杯酒解渴。

    不给？怒到极致……

    不得已打了欠条，借了一斤仙人醉。

    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脑子有些迷糊，忽的想起，霜飞山芳吟院主阿娇，正在觅赘婿。

    阿娇在芳吟院设了三道门，闯过第一道门，送纹银百两，闯过第二道门，送良田百倾，三门全过，芳吟院主就是你。

    如此大好事，前去应招者自是络绎不绝，结果所有人都失败而归。

    回来的同道中人个个形如枯槁，脚步虚浮，像是患了一场大病，有几个小瘦猴没几日居然死了。

    惊！

    有人忍不住好奇心，问前辈们：“阿娇设了什么难题？”

    众人皆支支吾吾，摇头恐惧说：莫去，莫去，有大恐怖……

    久而久之，芳吟院成了霜飞镇忌讳莫深的地方。

    倘若平日，我也不敢去芳吟院一探深浅，但今日？我喝了酒，

    不管，

    就去。

    哒哒哒……

    我应该是用了一个时辰赶到霜飞山，然后又用了半个时辰爬到了半山腰，敲开了芳吟院。

    给我开门的，是一位身材婀娜，心胸宽广的小姐姐。

    对于我的到来，小姐姐显得异常的兴奋，频频舔弄那诱人的红唇。

    我察觉不妥，但我喝了酒。

    不管。

    一个时辰后，我酒醒了，不能不管。

    于是，我用尽此生最大的声音惨呼：“救命……”

    ……

    霜飞山，一座毫不起眼的郊外小山，因‘霜叶漫山飞云间’而得名。

    月圆之夜，明月皎皎。

    清凉的山风吹动霜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闻之迷醉，见之动心。

    骤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这份静好。

    “放，放过我，我，我不行了。”支支吾吾，期期艾艾的求饶声从半山腰处一间女子闺阁中传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虎背熊腰，面目粗豪的书生，缩在红纱床帏一角，瑟瑟发抖。

    他对面，却是一位美艳女子，此刻正舔弄丰唇，吃吃而笑。

    “汉文啊，怕什么，再来一次，就一次。”

    “不，不，我真不行了，我今日没吃饱，容我回家吃饱饭，改日行吗？”

    “这样啊。”美艳女子歪头思索，沉吟道：“那这样好了，你让我香一下，我便放你走。”

    牛汉文，迟疑确认：“就一下？”

    女子微笑颔首。

    “好，来吧，怕你怎的？”牛汉文视死如归。

    “来了哦。”女子轻笑，扑了上去……

    顿时，牛汉文露出神魂颠倒的神情。

    然而，这神情仅仅维持一息，下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无边深渊，沉入了阿鼻地狱。

    痛！

    冷！

    迷茫！

    绝望！

    “不！”牛汉文发出一道比之前更为凄厉的惨叫，急忙要推开女子。

    只是这次，他像是被一块巨大的无法想象的磁铁牢牢吸住，无论他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女子花一般的容颜此刻面目全非，阴冷狰狞。

    ……

    “啊！”随着一声剧烈的惨嚎声，牛汉文化为了一具枯骨。

    女子露出迷醉的神色，在榻前闭目修行。

    半晌后，一股浓郁的鬼气从她体内涌出，在外扭曲幻化各种兵器，或鞭，或狼牙棒。

    “精元果然美妙，咯咯咯……”女子开心大笑，笑出了老母鸡的声音，在黑洞洞的苍穹下分外森寒。

    忽的，女子眉头一皱，目光透过闺阁，透过重重树林，看到一男子乘风踏月而来。

    那俊朗非凡的风姿，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位小哥哥好俊呐，忍不住…”

    身影闪动，女子消失在闺阁中。

    ……

    山脚下，一位少年沿着山中小道徐徐上山，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身披月光看树景，静观流萤迷醉间，乐不思蜀。

    少刻，少年眼睛忽然一亮，轻轻摘下一片霜叶，深情凝视，缓缓道：“夜深露重，孤山冥冥，此情此景，我想作诗一首。”

    “秋阴绵绵霜飞声，

    撬动枯荷雨蒙蒙。

    月光隐退冷迷人，

    伊人拔钗扑流萤。”

    话落，少年转身，凝视山涧边悄咪咪挺立的白衣女子问道：“姑娘以为此诗如何？”

    白衣女子回眸，浅浅一笑，尖尖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诗是好诗，却不应景。明月当空，公子为何说秋阴绵绵？”

    “哎，姑娘看来不懂诗。”少年叹气，摇头道：“此诗重点在‘霜飞声’，其他不重要。”

    女子迷惑不解：“此言何意？”

    “说了你也不会懂，人生寂寞如雪啊。”少年连连摇头，毫不掩饰对女子学识上的鄙视。

    女子眼中怒火一闪而逝，笑问：“公子是读书人？”

    “本公子这副装束还不明显吗？”

    皎月下，女子仔细打量少年。

    高而方正的白色儒巾下，是一张俊逸的深刻五官，月光映照，分外清秀可口；

    体魄修长且健壮，穿一条松散的水蓝色儒衫，在山风拂动下飒飒作响，宛如月中仙；

    腰悬玉佩，手摇折扇……

    当真是儒雅俊逸，自带仙气。

    “吸溜！”女子暗中吸了吸香舌，淡红色的双眸微微发亮，有些迫不及待的问：“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良配？”

    这么猴急！少年行礼回答：“小生姓凌，名不羁。家住大明湖畔雨荷山庄，人称雨荷公子，至今尚未婚配。不知姑娘您是？”

    女子娇羞一笑，吞吞吐吐道：“女子闺名怎能随意告知外人。”

    凌不羁：“如此，告辞。”

    转身，下山。

    女子急忙拦住：“不过雨荷公子不是外人，小女子叫聂霜。”

    捏爽？好直接哦，凌不羁直呼受不了……

    “蹑影追风霜动天。好名字。不知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聂爽揉搓衣角，羞羞回答：“有呢。”

    “神马？是哪个浪荡子？我要与他决斗！”凌不羁怒发冲冠为红颜：“既决胜负，亦绝生死。”

    “是公子你。”

    “啊？！”凌不羁傻眼，暗忖：姑娘，何必操之过急？

    漫漫长夜，多玩会不香吗?

    暗叹一声，凌不羁大喜若狂，瞪大眼珠确认道：“霜霜姑娘可是认真的？”

    “嗯呐……”聂霜低头看脚尖，蚊虫般回答。

    羞!

    既如此……凌不羁深深吸口气，沉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我们就拜堂成亲，如何？”

    聂霜：“大善！”

    “公子随我来，我家就在这霜飞山腰处。”

    纤纤玉手指引处，凌不羁瞧去，半山腰有一处庄园，隐隐透出一道烛光，果是一处好人家。

    凌不羁目光微闪，笑道：“霜儿姑娘，请。”

    两人双手十指互扣，沿着石径小道乐银银向山中行去。

    行途中，聂霜似不经意的问：“公子夜半为何在荒山野岭出没？”

    “哎。”

    凌不羁未语先叹气，惆怅道：“小生自幼熟读百家经典，自认胸有千秋壑，一眼辩真机。”

    “可近来偶得一卷书，百读不得其解，故四处游历，增广见闻，望将来有朝一日释然。”

    聂霜大奇：“公子读的什么书？”

    “《春秋》”

    “《春秋》？好怪的名字。”聂霜皱眉思索，摇头道：“只这书名，小女子就难以理解，只怕记载的学问非常深奥。”

    “是啊。”凌不羁点头，颓然长叹：“深不可测。”

    “一卷杂书而已，与儒家经典不可同日而语。公子不必耿耿于怀。”聂霜出言安慰。

    忽而眼珠转动，恳求道：“公子，我们马上就要成亲，却没有任何准备，不如公子以霜叶为题，为奴家作诗一首，聊表情义。”

    “理应如此。”

    凌不羁微笑颔首，目光扫向霜叶簌簌而下，山腰庄园清冷孤寂，树梢黑冥鹰惊起惶飞……

    灵光一闪，道：

    “霜叶早枯内腑青，

    独吟自怪久零丁。”

    未衰先死独飘落，

    震惊黑冥鹰。”

    聂霜霍然一震，目光灼灼看向凌不羁：“公子，这诗，这诗……”

    欲言又止。

    凌不羁替她说了出来：“是不是说中了你心中痛。”

    聂霜目光躲闪，笑道：“什么痛啊？奴家还没跟公子成婚，哪会有痛。公子，我们快些赶路，我等不及了。”

    紧紧拉起凌不羁的手，便要向山腰跑去。

    “哎，何必呢？”

    凌不羁甩开聂霜的手，后退几步，目光变得冷漠起来：“女鬼，变身吧。让我瞧瞧你本来面目。”

    “公子说什么呢，奴家不懂。”聂霜委屈嘟起嘴，泫然欲泣：“你若不愿与奴家成亲，自去便是。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