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念

第6章 发现

    他以为孟老师是和父亲说自己的学习情况,所以两个人脸色才那么严肃,但突然孟老师跳上了父亲的自行车的后座,让他吃惊不小,一个老师坐一个学生家长自行车的后座,实在不妥当。

    他跟着他们在不远处一家二手书店停下,并躲在书店对面的奶茶店,透过书店的玻璃窗,竟然看到孟老师在哭,他极少看到她脸上除了严肃之外的表情,甚至以为她是个没有情绪的怪人,一边的父亲只是点头,他吸着奶茶,有些兴奋,感觉父亲杀害母亲的背后原因,逐渐浮出水面,但,也愤怒,大概十几分钟后,父亲才拿着一本书出来,英语老师也止住了哭,两个人在书店门口分了手,他继续跟着父亲,直到他在母亲的裁缝店门口停下,并和母亲一起锁了铺子回家,才变道回学校上晚自习。

    一路上他做了无数猜想,而且都是最丑陋的,又说服自己不要轻易相信那些猜想,万一孟老师真的只是偶遇父亲,眼泪说明不了什么,他们毕竟是同龄人,再万一他们只是朋友呢?

    二十七岁和十七岁不同的是,他能逐渐理解一些事,因为这十年的不被人理解,他极其能理解别人的不理解,所以不想轻率的相信什么,总觉得不被理解的事情背后,肯定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在校门口他不忘给魏莱带了杯奶茶,去到教室咣当放到她课桌上,又引起了班里不少人的注意。

    魏莱尴尬的把奶茶放回他桌上说:“干什么呢?”

    “总见你站在这家奶茶店门口,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今天我请你。”

    “我什么时候口水三千尺了?不喝!”魏莱摇摇头继续拿着笔,眼睛陷在书里。

    张宇洋笑着说:“放心,只有三分糖。”

    “别骗我,那家店的奶茶都是拿粉冲的,怎么能调甜度?”

    张宇洋语塞,故意作出一副不悦的样子,“不喝就扔了吧,我可是排了好长时间队。”

    魏莱马上上了他欲擒故纵的钩,说:“我不白喝。”突然把五块钱放到他桌子上,“就当你帮我买的。”

    张宇洋看着桌上的钱不禁笑了,“我还得找你五毛,这杯四块五。”

    魏莱倒是大方的说:“五毛就当跑路费。”

    张宇洋哭笑不得,拿着五块钱说:“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么爱算账?”

    “这和算账没关系,原则问题。”

    三个小时的晚自习,让魂穿回来的他极其不适应,看着课本的内容,熟悉又陌生,于是把书合上睡觉,直到听到班主任跟鞋的声音,才抬起头,她脸上一点哭过得痕迹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恨,但若说恨,他更恨父亲。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父亲给他把锅里的饭菜端出来,母亲盘腿坐在沙发看着几本时尚杂志,他刚想和父亲说几句话,父亲突然走进书房,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没多久拿着手机穿上衣服说厂有事出门了。

    张宇洋觉得不对劲,几口扒拉完饭菜也往出跑。

    “这么晚了,干嘛去?今天钢琴还没练。”

    他被母亲的话拦住,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应付:“吃太撑了溜溜食,顺便买几本作业本。”

    母亲将信将疑,但还是放他出门了,已经十点半,路上没什么人,他看到父亲打了辆出租,连忙也拦了一辆跟上。出租车在一座桥边停下,他让师傅在马路对面停下,然后暗中观察父亲,只见桥上站着一个女人,正是自己的班主任孟媛,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子,一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穿着严肃的女人,手上突然拿着一个绿色的啤酒瓶,不知道以为和歹徒搏斗的工具,不会像个消沉的酒鬼。

    他听不到父亲和孟老师说了什么,只知道孟老师不断地喝着啤酒,父亲则抽着烟,看到眼前的画面,他心里最直观的判断是父亲出轨孟老师,为了和孟老师厮守终身而杀害了母亲。

    有个词叫眼见为实,还有句话叫眼睛看到不一定是真的,现实生活总有很多悖论,他究竟该相信什么呢?

    收回视线,或许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或许不愿意直视父亲的出轨,他连忙打车回家,母亲还没有睡,正在房间来回踱步,看到他拉着他的袖子焦急的说:“这孩子,大半夜的去哪了?不就是买个作业本,怎么这么久?”

    张宇洋定眼看着母亲,眼眶有些泛红的说:“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母亲摸着他的头突然笑了,“小疯子快睡吧,明天你得早起半个小时练钢琴。”

    他握着母亲的手,发现她的手上全是做多针线活磨的老茧,但母亲迅速抽回了手,把他推着去洗漱,洗漱出来父亲刚回来,也把一阵冷风带回来,风中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说:“都这么晚了,干嘛不在厂里睡?”

    父亲一愣,回答:“宿舍哪有家里舒服。”

    他突然觉得父亲是个极其阴险可怕的人,说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那副好人面孔仿佛他说什么都是真的,是对的。

    第二天来学校,魏莱萎靡不振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丝怨恨,但语气依然温和的说:“以后可千万不能晚上喝奶茶,一晚都没睡着。”

    张宇洋抱歉的看着她说:“你趴桌上睡会儿吧,我给你打掩护。”

    魏莱怀疑的眼神突然定在他脸上,过了几秒才说:“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帮我解围,帮我出头,邀请我一起表演节目,送我去医务室,为了我公然和班里人敌对,还给我买奶茶,为什么?”

    她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样明显,他想毫不犹豫的告诉她,其实早就喜欢她,并且用了漫长的十年因为没有珍惜她而遗憾,也为自己犯下的错忏悔了十年,除了母亲,再没有一个人让他想起会觉得温暖,过去他因为自尊不愿承认,也不允许自己喜欢她,但……谁是云谁是泥,老天用了十年揭示了答案。

    “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啊。”他淡淡的笑了笑。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的。”魏莱信誓旦旦的保证。

    张宇洋则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你知道我妈是疯子吗。”在过去他以此为耻,如今却以过去的自己为耻。

    魏莱还是看出了端倪,认真的说:“你这两天怎么了?不像你。”

    张宇洋沉吟了很久,才开口道:“当你一下子多了十年的记忆,会突然发现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在死面前,连生命都似变得轻飘飘的。”

    魏莱闪烁着属于十七岁懵懂的眼神,没有说话,片刻后说:“生命有时候真由不得自己,就拿高考志愿,我妈非让我上财经大学,以后毕业或当个会计,或去银行上班,可我压根对数字没兴趣,昨晚唠叨了我一晚上。”

    张宇洋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轻轻拍在桌上说:“有了,有了,其实元旦咱们不一定表演钢琴,可办场秀。”

    “秀?”

    “对,你不是喜欢设计衣服吗,你可以把你设计的衣服展示出来,让大家知道你的才华。”

    魏莱马上摇头,说:“不切实际,走秀和文艺表演是两码事,舞台也不是T台,而且也没有模特,再说……你当我是服装设计师吗?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学生。”魏莱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憧憬。

    张宇洋一只手放在她肩上说:“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的才华,你就只管画你的图纸,剩下的交给我。”

    突然左邻右舍的同学目光向他们看来,魏莱连忙把他的手从肩上打开,眼睛直视着课本,像在认真学习,嘴上却说:“哪有那么简单。”

    “我妈是裁缝,可以帮你出成品和找布料,模特……交给我。”

    魏莱嘴上一直念着说不行,但却拿出白纸画起来,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说:“舞台毕竟不是T台,它是另外一种表演形式,钢琴伴奏还是得你,你觉得做那种传统古装的展示如何?把每个朝代少女所穿的衣服,通过舞台展示出来。”

    张宇洋一瞬之间发现魏莱眼里似多了一丝深邃和沉着,这是在曾经那个十七岁没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