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念

第21章 还有我

    张宇洋一上午都在家闷着弹琴,越弹越烦躁,但又试图用音乐让自己平息,茶几上还放着孟老师让他做的卷子,盯着着墙上一秒一秒跳动的电子表发起呆,他害怕对一些事情的无能为力。

    宋兆明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他杨菲菲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并问他要魏莱的电话,想要让魏莱给杨菲菲联系,看她是不是只单单不回他的信息不接他的电话。

    感情中的人总是充满患得患失,他笑着说:“不就是一天不见吗,人家说不准在家学习,还有,魏莱的手机被她妈管制,我都联系不上。”

    宋兆明语气似有些意犹未尽,顿了很久才说:“最近总莫名其妙的心慌,总怕发生些什么。”

    难道他对未来的悲剧有所预感?张宇洋心里有些沉重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说:“末日已经过去了,只要还活着,一切就会变好。”他为自己突然的乐观感到惊讶。

    宋兆明还是不安的说:“我晚上去三中堵她。”

    太阳偏西,张宇洋自己煮了点面条吃,就继续坐在琴凳上练习着跨年的曲目,直到天暗了,才收拾书包去学校上周日的晚自习,他没有看到孟老师,而是语文老师代客,魏莱像似看出了他的心事说:“我知道你担心你爸妈的事。”

    张宇洋说:“我发现了很多过去没发现的事,但依然没能想明白我爸为什么杀我妈,他们之间看起来没有恨。”他想告诉她父亲和孟老师之间说不清的关系,但想到她和杨菲菲这层关系,决定先不说,突然想起宋兆明中午的电话,就问她杨菲菲的事。

    魏莱的手机被她妈没收,于是用他的手机给杨菲菲拨去电话,没人接,这时宋兆明突然发了信息说:“出事了,杨菲菲自杀了。”

    他和魏莱如被五雷轰顶,尤其是魏莱脸色发白,说即刻要去看杨菲菲,张宇洋就想了一招让她装肚子疼,然后和老师说送她回家,没想到魏莱两行泪就流了出来,举手告诉老师自己身体不舒服,语文老师看到她的脸色还有泪,连忙准她回家,他作为护送人员也从学校逃脱。

    出了校门联系宋兆明,突然电话也没人接了,他们去到人民医院,通过打听才找到杨菲菲所在的病房,只见孟老师拿着单据和医生在说什么,看到他们神色一滞问:“你们怎么来了?”

    张宇洋看到孟老师脸上的淤青,以及凌乱的头发,心里忽然心酸,魏莱上前说道:“老师,我是杨菲菲的朋友。”

    孟老师眼里空空洞洞,但还是抬起眼皮撇了他一眼说:“没有大碍。”

    魏莱进去看了一眼,只见杨菲菲脸色和嘴唇都是白的,但依然美丽的如睡美人,张宇洋则在外边和孟老师在走廊两边相对而坐,孟老师先开口对他说:“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张宇洋不忍再看到她脸上的伤,一直躲避着视线说:“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孟老师突然掉起泪,哭的面目狰狞,张宇洋和魏莱手足无措,也不敢多问,就离开了,走出医院魏莱说:“在过去那个十七岁,我不知道杨菲菲是孟老师的女儿,只感觉她在高三下学期变得格外沉默,后来听说辞职去南方了,真不敢想一个被家暴,又失去孩子的女人如今靠什么活,你说她现在在哪儿呢?”她说的是她二十七岁的时区里孟老师。

    张宇洋没说话,忽然想起在父母出事后,在街上偶然碰到孟老师,请她吃过一碗面,虽然没说什么,但注视着他的目光却充满关心,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还能悲悯别人的孩子,或者……她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请他吃面,毕竟在过去他对孟老师和父母是高中同学毫不知情。

    第二天中午放学,张宇洋骑着自行车把魏莱送到医院,自己则去找宋兆明,甚至去了他所在的职校都没有看到人,打电话一直处于关机,他那么喜欢杨菲菲,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失踪了?他去找小姨,小姨明显脸色不好,甚至连妆都没画,当问起宋兆明时,小姨木木的摇了摇头,但在他要走的时候,突然叫住他说:“要看到他,你也跟我说一声。”

    张宇洋是在下午上课,才从魏莱口中得知杨菲菲自杀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她因早恋被父亲家暴,魏莱叹了口气说:“他爸怎么随便冤枉人?”

    张宇洋突然全身发凉,是他告诉了小姨宋兆明和杨菲菲谈恋爱,想必是小姨告诉了杨菲菲父亲,才导致杨菲菲被冤枉……

    他重重的砸了下桌子,全班同学都向他看来,他站起来就跑出了教室,一个人在操场疯狂的跑……

    教室里,有个女生吃惊的说:“张宇洋不会疯了吧?像她妈似的。”直到上课,张宇洋也没回来,魏莱借着上厕所去操场找他,发现他竟然在掉眼泪。

    “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能改变悲剧,能阻止所有人的死,但……我差点害死了杨菲菲。”张宇洋把关于小姨和杨菲菲父亲的事告诉了魏莱,魏莱眼眶像似也红了,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慰道:“你也不是有意的。”

    张宇洋坐在操场的台阶摇着头说:“我越来越没有把握,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再重演一遍。”

    魏莱静静的坐在他身旁说:“人的痛苦就是想要控制无法控制的事情,你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在过去,先死的是杨菲菲,其次才是张宇洋母亲,再然后是和他母亲是孪生姐妹的小姨,他们家的事当时在本地都上了新闻,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她记得春节后开学看到他像变了个人,眼帘总是低垂着,一双白球鞋也满是污渍,她试图和他沟通,但他却把自己封闭,还被人误以为端架子,被欺负,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给他写着纸条,却全被他撕碎。

    有次他对着自己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照照镜子。”自此之后他把矛头对向她,说尽了难听的话,而她并没因这些话难过,只是发现他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个宣泄的出口,她知道他的心实在太痛,而她的心似乎比他还痛,这十年她无时无刻的都在关注他,并在背后给他介绍服装代言的资源,在回到十七岁前,还给一个剧组推荐了他演男二,希望他能完成曾经的梦想,在社会成为一个光芒万丈的人,她期待着和他再次相见……

    魏莱深呼了一口气,侧目看着他说:“张宇洋,你有没有试过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都抛掷脑后。”

    张宇洋回头看着她,也像她一样闭着眼,但好像越是什么都不想,脑袋越乱,他睁开眼说:“若真的能把一切抛掷脑后,就好了,这不过像我姥姥求神拜佛一样,是一种自我驯服,我们还是无法避免的要面对一切。”

    魏莱说:“这十年我一直奔跑着,不断的往前冲,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想要脱胎换骨,但我发现这一切对别人没任何意义,我甚至越来越感觉不到快乐,也就今年吧,突然觉得不把自己当回事,反而更快乐。”

    张宇洋重新闭上眼,再一次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却一瞬间涌出无数念头,他害怕十年前的悲剧再次重演,害怕自己如果继续参与下去,不只没有改变悲剧,还酿酒了更大的悲剧,还担心魏莱会再次离他而去,害怕重新堕入无边的黑暗……魏莱突然握住他的手,让他心头一震,像是知道他担心什么,说道:“就算悲剧发生了又能怎么样,既然无法避免,还不如迎难而上。”

    他忽然觉得全身暖暖,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被魏莱紧握的手上,那温暖的感觉让他觉得安全,逐渐他连她手的温度都感受不到,像和那温暖融为一体,等他睁开眼发现魏莱早放开了手,他凝视着她的瞳孔,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狂风吹打到岸上的鱼,在濒死间又被风吹回水里,他一瞬间感觉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