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岩看着席地而坐的青柳，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说道：“庄小姐，我会想办法救你，但有一事要提前告知，望你心里有个准备。”

    青柳没理睬他。

    她此时看谁都觉得烦，只想安静的睡会。

    等天亮了，消息就会传出去，想必家里的人都会知道，那个时候，她也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存在，大概除了哥哥姐姐，也没人会想她念她！

    只是，又要连累他们了……

    “你……”

    看着低头睡着的青柳，林景岩的眼角眉梢染上些许无奈。

    既然庄青柳没说话，林景岩就当她是答应了吧。

    根据刑法律历，只要普通百姓所犯的不是死罪和涉及朝堂的大罪，愿意服刑的发配人迹罕见的地方苦熬几年，到日子要是还活着，就能回来。

    不愿意服刑的，可以用银钱替代刑罚，但户籍自此改为奴籍，从此以后不得翻身。

    很多人宁愿苦熬，也不愿刺字为奴。

    林景岩的想法很简单，他不管青柳是不是会变成奴籍，只要青柳可以不受罪的活着，他的心里就会少些愧疚。

    如果青柳还醒着，她一定会鄙夷林景岩，让她为奴，还不如让她去死！

    但此时，她睡着了，睡的安安静静，风雨不扰。

    青柳睡着之前想了一个人，那就是詹用明。

    詹用明也许真的没想杀她。

    因为，他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但他都没有动手，是青柳慌乱之下刺伤他。

    如果她被砍头，詹用明是不是也会冷笑着嘲讽她几句……

    面无血色的詹用明此刻正安静躺在床榻上，昏睡的样子少了些阴郁，多了一份属于少年人的俊朗。

    于县令来回走动无数遍也遮掩不了心里的慌乱。

    见黄之信回来，于县令忍不住又一次问道：“到底怎么样，人还有没有救？”

    “回禀大人，人还没醒，陈大夫说，说……”

    看着黄之信支支吾吾的样子，于县令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跌坐在太师椅上没了言语。

    当初詹用明来平江县，随后而来的还有户部尚书易学周的书信，信中言明是故人之子，请他暗中多加照顾。

    但是自从见过詹用明的相貌后，有些事就是心知肚明了。

    如今，这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半月楼，要是真没了性命，别说他的官做到头，说不准还得搭上一家老小的命！

    虽然于县令此时恨不得将青柳大刑伺候，但林景岩要保的人他也是不敢动的。

    “快，快去如意客栈，找一个姓林的公子，就说他提的条件我都答应！”

    黄之信没有耽搁，快马加鞭赶往客栈。

    刚下了马，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这位差爷，里面请。”

    “你们这可有一位姓林的公子？”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惊慌地回道：“有有有，敢问差爷，那公子犯了何事呀？”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公子包了客栈最贵的客房整整半年。

    财大气粗不说，客房里还常有人出入，脚步轻快，看样子都是练家子。

    老掌柜本就觉的那公子不是普通人，如今有见官差找上门来，心中惊慌，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黄之信听人不在，有点急了：“掌柜的可知他平常回去哪？”

    “这……差爷莫怪，住在我们这的只要交了房钱，至于去哪，我们是真不知道。”

    见老掌柜不像撒谎，黄之信无奈，只能在大厅等着。

    卫检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见是那日查问的衙役，轻轻敲打旁边的墙壁，眨眼间，见一人顺着后窗跳了进来。

    “卫大哥，出了什么事？”

    “快去地牢接主子回来，县衙来人了。”

    黑衣人点点头，从后窗跃出消失在夜幕中。

    卫检此时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那就是万万不能让庄家的其他人知道庄青柳出事了。

    他家主子想要赶在天亮前将事情定下，只要庄青柳还没有受审，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庄青柳的事情就不会外传。

    林景岩听到传话，直接去了县衙。

    于县令见了来人顿时有了希望：“林公子，你真有办法救人？”

    “有，但是于县令应该知道我的条件。”

    于县令思索片刻，咬着牙认下了：“好，可以，但是日后……”

    林景岩扬起眉梢略带威胁的说道：“日后，就要看于县令给你的主子如何回话了！”

    不救不行，救了还要担心易尚书秋后算账。

    但是不救会死很多人，救了大不了也就是丢官弃职，虽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好，望林公子说话算话！”

    林景岩点点头：“于县令，我自会说话算话，但人，你是不是应该放出来了？”

    于县令明白，林景岩着急，但他更急。

    “可以，只要她签了卖身契，我就放人！”

    官府出文罚为罪奴要在五官刻字，卖身为奴则需要契书，两者虽然同为奴籍，但区别很大。

    虽然林景岩不清楚詹用明和易尚书是何种关系，但能让于县令为之退让，应该也是有特别之处的，既要双方都能接受，也就只有青柳卖身为奴。

    再入地牢，看着青柳睡的死猪样，林景岩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卖身契。

    半月楼的顶层，陈大夫还守着詹用明随时查看，受伤的部位虽然不是要害，但失血过多后身体开始逐渐冰凉，脉搏也时有时无，他没有办法。

    看那陈大夫额头大汗的样子，众人都明白，詹用明可能活不了了……

    “快快快，让开，把这粒药喂下去！”

    看着大呼小叫的于县令，众人来不及惊讶，手忙脚乱的将药丸给詹用明服下，不眨眼的看着。

    雪白的肤色没有变化，整个人安静如常。

    陈大夫不死心，又试着去把脉：“居然真的有用！”

    于县令掐着自己的大腿回过神来，不是做梦，还好，总算是活了！

    陈大夫擦擦额头的冷汗，松了口气。

    林景岩见药起了效果，悄悄退了出去。

    人，他已经让卫检带到客栈了，想来现在应该醒了。

    听到有人进来，青柳从窗边移开视线看向来人，笑了笑：“是你？”

    林景岩想起地牢中的对话，有些不自在地回道：“嗯，是我。”

    “他还活着吗？”

    看着青柳紧攥的手指，林景岩轻声问道：“你希望他活着，还是去死？”

    青柳诧异地看向林景岩，这话问得实在有些古怪：“我当然希望他活着，他活着，我才能活。”

    林景岩点点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久坐无语。

    青柳还没有睡醒。

    “我能不能睡会？”

    林景岩点点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不怕吗？”

    青柳笑了起来：“怕呀，不过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宁愿去苦寒之地也不愿成为奴籍。”

    林景岩面色微变，却听青柳又说：“卫大哥说，你因为救我拿出了祖传的药丸，那东西一定很珍贵吧！因为我，可惜了。以后不管是为奴为婢，我都还你！”

    看着彻底沉下脸的林景岩，青柳无所谓的笑了笑，太累，懒得去猜，随他们吧！

    终生为奴？

    不，她不愿意，她一定可以改变命运，也一定可以还得起那粒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