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妹孽缘

第九章 蒋李氏怀疑确证 忘年交从此两断

    有分教:同为单身情如胶,惺惺相惜忘年交。

    宠溺阿尖把情搅,伦理相左两断交。

    话说蒋李氏的丈夫蒋明儒先生治家有方,每个姨太都均予一笔价值不菲的财产。所以在世时三房媳妇彼此之间姐妹相称,无隙无嫌,和睦亲昵。

    丈夫过辈后蒋李氏依靠这笔钱财维持日常生活,虽然已经没有了丈夫在世时的随意宽用,但勤俭持家,不妄奢费,日子却也居常饶足。

    话回前头:蒋李氏毕竟读过几年私塾有文化、有见地;自与花妹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后,每每见到花妹无底线的满足小阿尖的各种要求,都要和她较较真,纠纠错,说说理。花妹起初都能“嗯,嗯,嗯。是,是,是。”嘴上答应,有时行动上亦会稍有改善;后蒋李氏说得多了,花妹就用沉默或者回避话题来应付蒋阿姨的规劝唠叨。

    岁月流逝,白驹过隙。小阿尖已然长成一十二岁有“道”少年。但是他那细眼猴腮瘦如竹竿的皮囊加上淘气失格,有的却是歪道。

    种种劣性怪行,令房东蒋李氏为之侧目担心。尤其不堪的是陈阿尖在花妹宠溺惯纵下从单纯稚气的放肆娇妄渐养成顽皮过度,任性乖张。可花妹仍然对儿子陈阿尖唯唯诺诺,从没说个“不”字。完全依其自由而为。

    有次,蒋李氏见家门口围了许多邻居,一看原来又是花妹坦护儿子陈阿尖在与人理论。事后,蒋李氏找花妹道:“妹子啊,你啥事都不让儿子陈阿尖做,造成他整天游手好闲,

    惹事生非,是否可以让你儿子去上几年学?懂点道理?”

    花妹道:“上学?哎呀,蒋阿姨,哪里有钱供他上学。”

    蒋李氏道:“这样吧,你可以送阿尖到街西头王秀才的私塾读学,先生束脩由我来垫支,将来等阿尖会自己赚钱了再让他自己来还。”

    “哪能这样呢?现在已经麻烦你够多的了。”花妹感激道。

    “没事,不能就这样看着阿尖混下去,会害他的。下礼拜一就把他送过去。”蒋李氏道。

    花妹张罗,备齐笔墨纸砚等一应念书物件。

    礼拜一。

    陈阿尖被妈妈花妹和房东蒋李氏两个女人送到街西头王秀才的私塾念书。

    两个女人送完陈阿尖回来仅一个时辰,陈阿尖就被私塾的同学陪送回来了。

    花妹诧异道:“宝贝,你怎么回来了?”送他回来的同学说:“他听课一直打瞌睡,还打呼噜,老师没法讲课。”

    礼拜二。

    花妹催促陈阿尖去上学。可是仅半个时辰,陈阿尖自己晃晃悠悠跑回来了。花妹道:“宝贝,怎么又回来了?”陈阿尖翻着白眼道:“那个鬼老师拿着戒尺打同学的手心,我怕他也要打我,所以趁鬼老师上茅坑时,把鬼老师的戒尺偷出来扔掉了。后被鬼老师知道了,就把我赶出来了。”花妹瞪大眼睛道:“这个老师怎么还会打人?”

    礼拜三。

    辰时,天已大亮。陈阿尖还在床上蒙头大睡,花妹已经把早餐做好,摆上桌。花妹走到床前,拍拍陈阿尖道:“宝贝起床,上学要迟到了!”陈阿尖揉揉眼睛,懒洋洋地朝里翻了个身。

    “宝贝,快快快。隔壁曹小二已经背着书包走了。”花妹摇晃着陈阿尖的身体催道。陈阿尖终于伸伸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道:“好吧。”拖拖沓沓吃好早饭,慢吞吞的上学去了。

    未料陈阿尖还没到半个时辰就又回家了,手上还摇晃着一张纸。

    花妹问道:“宝贝怎么啦?咋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鬼老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专门对着我说了一通‘子乎着也叽里咕噜’不明白的话,不耐烦。趁鬼老师转身、把他的凳子抽掉了,鬼老头摔了个大跟斗,真好笑,哈哈哈哈!”陈阿尖扬扬手上的纸道:“这是鬼老师叫我给家长看的,说是以后不要到他那里去听课了。哼,我才不稀罕呢!”

    “算了,算了,不上就不上吧。”花妹听后道:“宝贝,把你带回来的纸拿到里面给蒋阿婆看看,写的啥东西?”

    陈阿尖颠颠走到后面把王秀才给的纸拿给蒋李氏看。蒋李氏接过纸,见纸上写道:“该孺子已成缺德欠仁的青皮油子,顽皮已然入骨,敝人不可教也。”

    蒋李氏望着陈阿尖摇摇头叹道:“罢,罢,罢。”

    从此蒋李氏彻底失望,再也不去与花妹计较过问她宝贝儿子陈阿尖的事了。

    某天,蒋李氏在湖滩上洗衣,无意中远远看到不远处湖边竹篱笆旁,有人影一晃,暗想:“近来周围乡邻常常失窃,莫非是小偷?”就藏身湖旁柳树后,定睛细看。果然,见一个熟悉的瘦长条人影“倏”地提着袋子跑了。

    “象陈阿尖?这小子连窝边草也吃?”蒋李氏洗完衣,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进门见客堂间盆里盛着两只鸡,花妹正蹲着湔毛烫洗,就道:“哟,妹子,今天啥好日子?买了两只鸡。”

    花妹笑笑道:“诺,刚才阿尖路过拱桥的时候从桥上面捡到的,想要还给人家,可是看见那辆马车已经下坡跑走了,人哪能追得上马车呐!”

    花妹又道:“蒋阿姨,拿一只去吃吃吧。”说着提起一只鸡要给蒋李氏。蒋李氏连忙摇摇头道:“谢谢侬,这几天我正念佛呢,不吃荤腥。

    回房后蒋李氏想:“这个花妹实在糊涂,被自己的儿子骗了都不知道。”蒋李氏转念再一想:“这对母女也没什么固定收入,阿尖小偷小摸改善伙食也情有可原,罢了,罢了。”

    蒋李氏就把此事埋在心里,顾虑到花妹的面子一直没有说穿。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

    陈阿尖已经一十六岁了。说起话来,声音戆声戆气,赳赳然一个小伙子,加上在江湖混迹好多年,人已变得居心叵测,狡诈诡秘,几付面孔逢人切换,现在见到蒋李氏总是阿婆长、阿婆短,嘴甜腻粘。只有和妈妈花妹在一起才会肆放娇稚乖张的天性。

    花妹却不以为然,自以为阿尖懂事有出息而愈加宠爱这个油滑机变的宝贝儿子。

    某天,恰逢中秋,月色皎洁。蒋李氏看到前造房西花妹房里灯还亮着,想把大房阿姐拿过来的月饼分享给花妹母子俩尝尝,一起吃饼赏月,说说话,聊聊天。

    蒋李氏走到前造房屋客堂间听到花妹房内嘻嘻哈哈,母子俩还没有睡觉。准备上前敲门,不料门虚掩没关,一推就开。

    蒋李氏走进去刚说:“妹子,月……”“饼”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脸羞得通红,赶紧退出房来。

    看官:你说看到了啥?原来蒋李氏竟然看到花妹与儿子陈阿尖抱拥在一起说笑谑戏。

    花妹看见房东蒋李氏赶紧招呼道:“蒋阿姨没关系,进来吧,今天中秋节,阿尖好开心,正对着我发嗲劲呢,这孩子永远长不大。呵呵。”花妹爱意满满地梳摸着儿子陈阿尖的头发。

    蒋李氏把月饼放在客堂间八仙桌上道:“妹子,这是我伲大房阿姐送的月饼现放在客堂间桌上。请你们品尝。”

    “啊呀,蒋阿姨,谢谢侬,谢谢侬!”花妹轻轻拍了一下陈阿尖的头道:“阿尖,赶紧说谢谢!”

    “谢谢,阿婆的月饼,嘻嘻。”陈阿尖搂抱着妈妈花妹肉赤赤腰肢高声谢道。

    撞见这对母子不伦不类的妄诞行为又听到这母子俩肉麻的嬉闹声,蒋李氏顿时象吃了只苍蝇感到一阵恶心。

    有道是:颠倒尊卑失纲常,丧失伦理实乖张。

    无度无节妈宝男,已埋人生悲结场。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春节将到。家家蒸年糕,户户吃汤圆。祭先祖。贴春联。放鞭炮。走亲戚。

    正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往年花妹家过年平平常常,仅仅是多添几只荤菜而已。今年蒋李氏见花妹竟然身穿毛皮大衣与穿精致丝绸马褂皮鞋锃亮的儿子陈阿金手挽手、说是家里除夕不开火仓,母子俩要上“德星聚”酒店吃年夜饭呢!

    此时,蒋李氏也正要出门与大房阿姐、二房阿姐聚餐,吃除夕团圆饭,面对这对怪异母女心中不禁充满疑团。花妹乍看活象一位贵妇人。花妹平时并没有像样的收入,儿子陈阿尖根本不干活,整天游手好闲,哪儿来的钱?

    饭后,蒋李氏回家,坐在自己房内小憩;透过窗户,见前造房内灯火通明,花妹母子俩“咯咯咯”“嘻嘻嘻”两人肉麻嬉闹声不断传来,这对母子看来亦已经外面吃罢年夜饭归家了。

    蒋李氏脑中难免联想起“中秋节”亲眼目睹妈妈花妹与儿子陈阿金,母子之间那不堪入目的荒诞一幕。

    “眼见得花妹房内仅有一张大床,儿子陈阿金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伙子,母子俩还同睡一张床?现在又是大年夜,中秋节晚上她俩肉麻不堪的场景被我撞见,但是她们似乎并

    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天晓得这没大没小、失尊失卑、无廉无耻的母子俩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还会上演哪出戏?”蒋李氏心里越想越感到腌臜猥涩,全身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这时,窗外陆续响起“哔哔啪啪”鞭炮声,不久响成一片,仿佛整个扬州城都在鸣放礼炮迎接新春佳节。

    蒋李氏思着想着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眼睁睁看着窗户晨曦晃朗,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蒋李氏昏昏沉沉一直睡到近晌午才叠被起身。刚刚跨出房门。“祝您身体健康,新年快乐!”花妹与陈阿尖,母子俩肩并肩站在天井里,笑容满面迎上前来向自己拱手拜年。

    蒋李氏连忙拱手还礼道:“好好好,也祝你们母子俩新春快乐。”

    花妹提着一大包“德星聚”年货礼品放在蒋李氏后造客堂间桌上。

    “谢谢,谢谢!我没啥东西回赠给你们啊!”蒋李氏道。

    “啊呀,说哪里话,金乡邻银亲眷,蒋阿姨多亏你一直照顾我们母子俩,谢你都来不及呢!”花妹笑着道。

    蒋李氏端出甜品、瓜子、常生果,三个人剥剥常生果、磕磕瓜子聊聊家常。

    此处表过不提。

    春节一过,一晃就到正月十五。

    东禅寺张灯结彩,寺内外扎满花灯。蒋李氏和花妹陈阿尖母子俩人以及左邻马大婶、右邻顾大嫂相约同去东禅寺赏花灯。

    这天大家都早早吃好晚饭,只等花妹和陈阿金母子俩人。

    “快、快、快”马大婶催促道。

    “啊哟喂,就到东禅寺附近买点吃吃吧。”顾大嫂笑着道。

    “好了,好了。”花妹忙应道,母子俩草草吃完。

    “你们先走一步,我来锁门。”蒋李氏道。

    “嘭,嘭。”蒋李氏连关两次,门没关上,好像有啥东西卡住。蒋李氏低头一瞧有包东西掉在地上,俯身捡起来分量有点沉,打开一看,蒋李氏一惊,居然全是金戒指、金耳环。

    这时,陈阿金已经快步折返过来,蒋李氏马上丟回原处,佯装没有发现,继续关门动作。

    陈阿金看到布袋还在地上就对蒋李氏笑笑,一声不吭捡起就走。

    东禅寺挂灯结彩,风火轮闪烁,鳌鱼亮尾,孔明灯飘飞,荷花灯满池,舞龙灯,舞狮子。观者如流,架肩接踵,阗咽门巷,好不热闹。蒋李氏却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么多的金饰品哪里来的?扬州城内‘钱大贵’金店曾被盗?陈阿金突然暴富?花妹的简单糊涂纵容,陈阿金复杂虚伪乖张的面孔后面又藏着多少秘密?”越想越感到蹊跷,越想越感到害怕,蒋李氏不禁脊梁阵阵发凉,必须当机立断与这对不寻常母子彻底切割!

    两天后,决心已定的蒋李氏走到前造客堂间喊:“妹子啊。”花妹正在房内洗脸,拿着毛巾走到房门口道:“哎,蒋阿姨什么事啊?”

    “妹子啊,这个房子太老了,我雇人准备要大修一下,工匠已经喊好了,请你另外找个地方住吧。对不起哦。”蒋李氏用一种决绝的语气道。

    “啊!”花妹感到有点突兀。“嗯,嗯,好的,好的。”

    “妹子,不急,可以给你半个月时间去找新房,呵呵。”蒋李氏道。

    花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既然蒋李氏房东开口要收回,也没有办法。

    “昨天夜里阿金有事出去,一夜没回。等我和他商量商量,再给你说个准信吧。”花妹茫然应道。

    这真是:

    当断不断牵缠其害,当机立断斩离孽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