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天斗秘史

第二十章 谋划

    薛临渊几乎如同奔逃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的脉搏,静静的等待着天运的宣判。

    “四十九,四十八……”

    即使是泄露天机这样几乎触之即死的重罪,长久浸淫此道的云海宗也有着一套较为完整的规避方案。

    类似蓝电霸王龙家族的这种情况,只要使用偈语或者谜题作为暗示,来掩盖自己真正要告知的真相即可。对方倘若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后面通过反复思考才得到答案的话,那就算是过了因果的追诉期。

    这种方法名为法谕天机术,是云海宗初建不久之时,一个名叫罗澄的前辈独创的话术,可以在暗中泄露天机的同时,规避掉天道冥冥之中的反噬。

    但这种方法并不算得上万全之策,倘若听到法谕的人多智近妖,一点就透,或者对方身在局外,旁观者清,迅速看破了谜题,那么该来的反噬也同样会来。

    “……五,四,三,二,一。”

    倒数结束,薛临渊松了一口气。

    倘若是十年之前,他可不敢这样尝试。

    好在玉天恒这些年遭逢坎坷,被现实生活打磨去了幼时的灵气,看起来呆板木讷了不少,他先前又在对话里有意引导五行方面的事情,很容易就将对方的思维带去死角。

    不过光让对方一头雾水的谜题,并不是一道优秀的谜题,法谕天机术要求类似的谜题既要含蓄隐晦,捕风捉影,又要简明易懂,一点就透——为了实现这样看似矛盾的结合,关键在于一把能够自动触发的钥匙。

    所以薛临渊才设置了两道谜题,倘若四年之后,玉天恒能在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大赛的失败里悟出第一题的谜底,那么第二题所表达的意义,大概就很容易理解了。

    在这之后,薛临渊的日子似乎又一次平淡了下来。

    师姐的病只是比较普通的着凉感冒,并不需要特别分心照顾,他闲来无事,索性决定回去一趟天斗皇宫。

    没有特意惊动任何人,薛临渊挑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夜晚出门,利用穿墙符一路走直线就径直来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换上皇子的衣袍,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来到了东宫门前。

    “替我禀报皇兄一声,就说雪麟来访。”

    薛临渊向守门的侍女淡然说道。

    如今雪夜逐渐失势,雪清河的东宫之位稳如泰山,皇宫之中已经少有人关心那个二皇子雪麟的行迹,只当他彻底放弃了皇位的争夺,转而支持自己的兄长。再加上他在离开之前并未大肆宣扬,以至于宫里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宫数日。

    “原来是雪麟殿下。”

    侍女恭敬行礼。“清河殿下早有吩咐,若您来访可以不必通传。”

    “晚上也没关系吗?”

    薛临渊看了看东宫里仍然明亮的灯火,有些犹疑。

    为了避免嫌疑,以往他前来拜访的时间都是白天,属于是办公时间,自然不需要侍女通报,可是现在已经接近子时。

    万一千仞雪不便见客……

    “没关系的。”

    千仞雪从宫殿里缓步走出。

    “道符影卫早已知晓了你的行踪,所以我一直在等待。”

    她的脸上带着有些疲倦的笑意。

    “进来聊聊吧。”

    “恭敬不如从命。”

    薛临渊看着对方那明显有些憔悴的容颜,忽然又想起仍在学院养病的师姐,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惭愧之情。

    两人走进寝宫,千仞雪毫无形象的往沙发上一躺。

    “说吧,回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其实没什么事,你就当我是雨天出门忘带了伞,所以回家来取一趟。”

    薛临渊打了个非常恰当的比喻。

    当年在云海宗时,有个师弟向他讲起自己出门总是忘带东西,每次都要回来咚咚咚的敲门,等家里人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便说忘带了什么东西,拿了之后马上就走。

    从前薛临渊并不明白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讲,但现在他却是有些明白了那个师弟讲故事时候的心情。

    别离难。

    第二次的别离更难。

    但他非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这一点千仞雪也看得非常清楚。

    “倘若只是一把伞,你大可以让人帮忙送去。”

    她轻笑着摇头。“既然你深夜亲自回来一趟,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事非得和我说明不可。”

    “果然我这点心思瞒不过小姐。”

    薛临渊感慨道。

    “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我回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好猜的,无非便是要我照顾一下你在天斗皇家学院认识的那些孩子。”千仞雪的回答毫不犹豫,“但我倒是非常疑惑,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值得你这样费心?”

    她眉头微皱,似乎在仔细考虑,而片刻之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身为皇子,却暗中联结世家弟子,妄图结成联盟,动摇帝国统治,实在是其心可诛!”千仞雪脸上的笑容收敛,语气严肃,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倘若我是雪夜,现在就要以谋逆之罪将你押入死牢。”

    “可你毕竟不是他。”薛临渊露出轻松的微笑。

    “是啊,所以你有什么打算?皇家学院的那些人可是各个都有着自己的家族门庭,不可能被你这样随意挖角。”

    千仞雪用手臂撑起脑袋,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这点。”薛临渊坦然的回答,嘴角却勾起阴险的弧度。

    “所以我打算建立的并不是一个宗门,而是一个教派。”

    “武魂殿发展到现在,已经向着宗门的方向越走越远,人们之所以聚集在她的麾下,只是为了实力与便利,而非像从前一样因为对天使之神的忠诚信仰。”

    “但世上无数遭受苦难的人们终究需要一个信仰。”

    “以及一个只要乞求便能得到回应的神灵。”

    “你真的要将我推上神位?!”

    千仞雪只觉得面前男子的构想实在是太过疯狂。

    且不说她自家就供奉着一尊真正的神灵,就算是爷爷也不可能允许她这样僭越神权!

    “有何不可呢?反正真正的神明也不会降临世间行使神力,更不会回应人们微末的请求。”薛临渊毫不在意的说道。

    “而且这个教派并不会像武魂殿那样暴露在阳光之下,我们只需要吸纳一部分的核心成员,并以神的名义赐予他们一些力量。”

    所谓的力量自然就是云海宗秘传的道符,这是一种从未在人们面前展现过的力量,即使不说是神灵赐予,大概也没有更能令人接受的理由。

    千仞雪闻言也有些犹豫了。

    聪慧如她,自然能够轻易想到这种教派能够带来的好处。

    信仰是最为忠诚的力量,利益是最为牢固的联盟。

    只要她能够扮演好这所谓神明的角色,那么教派麾下所有的魂师,都将是她最为趁手的兵器。

    “可是爷爷那边我该怎么交代……”

    她有些踯躅的问道。

    “如今武魂殿大部分力量都聚集在了教皇比比东那边,令祖父在武魂殿也是孤掌难鸣吧,倘若小姐能够暗中发展出一个势力与比比东对抗,或许那边的情况也会有所好转。”

    薛临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些蛊惑的意味。

    “再者说来,甘愿终身侍奉神明的人,难道不都是为了今后继承神位,取而代之吗?”但更多的却是昭然若揭的野心与张狂。

    千仞雪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在沙发上翻过身去,将脸面对内侧的靠背。

    “那么你今后也会这样吗?”

    “什么?”

    薛临渊一怔。

    他看不到千仞雪的神情,却分明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这样千方百计的为我设想,是准备在今后的某一天,再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彻底夺去吗?”

    “啪嗒。”

    那是眼泪坠落在皮质沙发上发出的声音。

    “我不知道。”

    薛临渊怔然回答。“倘若我会这样做呢?”

    他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一句话。

    “……”

    另一边则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计划还是被敲定了下来。

    仅有主神和祭司两人的“雪神教”在并不算十分和谐的气氛里正式成立。

    预想的教义是水是生命源泉,提倡人们节约用水。

    虽然朴实无华,但天斗帝国地处大陆北部,水源并不充足,却是有着相当不错的实际意义。

    薛临渊并不打算让雪神教一直呆在阴影之中。

    在他的设想里,这便是云海宗的前身,倘若时机合适,便需要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力量,所以一个平易近人的教义非常关键,至少可以确保招募进来的都是正常人,回头带出去也不会太没面子。

    不过在千仞雪的强烈反对之下,他还是做出了一些妥协。

    “新的教义就定为‘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吧。”

    虽然这两句用来作为教义有些牵强附会之意,但在千仞雪看来,做主神的既然是她,那么就不能在教义上太掉档次,最起码的要求是让人读来要有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超然韵味。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她破涕为笑着允诺,仰起自己的脑袋,脖颈颀长,锁骨明显,神情飞扬起来,仿佛一名无忧无虑的少女正在迎接着着来自神位的桂冠。

    “就这样说定了。”

    薛临渊眼神幽暗,情绪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