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

第二十章 风寂星明

    大黎王朝,一零二年六月二十三。

    彼岸谷有蛟龙升天的事在坊间传开,朝廷、天下会、乃至不少江湖客都对此事感兴趣。

    对天下会比武大会的关注也被转移到了发生在彼岸谷的这件事上。

    各方势力皆派出得力干将前去查探。

    龙城,将军府。

    “爹,这个任务最适合由赤鳞卫来做,还请相信灵绮,我保证完成任务。”

    单灵绮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好,既然你执意想去,那便去吧。答应爹,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单禇河无奈答应。

    街边的悦来酒馆,一名黑衣的壮硕男子,身背阔刀。此人正是杨力。

    “距离比武还有一段时日,应该来的及。”杨力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皇后派出了天鹰卫前去彼岸谷。

    宰相府。

    “幸秋啊,这次就要靠你了,为兄实在找不出第二人能担此重任啊。”陆幸春对着道人说道。

    “兄长放心,无论是妖魔还是鬼怪,我都能将之擒下,带回府中。兄长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陆幸秋道人带领数名弟子乘轿离开了宰相府。

    彼岸谷,木屋。

    易星趴在床上,后背血肉模糊。仅剩一息尚存。

    纸鸢守在易星的床边。

    “少爷,我们到家了……”

    段清风查探着易星的伤势。

    “五脏六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我暂时止住了血,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但这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段清风声音略显沙哑。

    “少爷是为了救我,如果少爷走了,我会陪着他……”纸鸢柔声道。

    “丫头,这都怪老夫。”段清风自责。

    看着易星,段清风眼里尽是担忧,不久后段清风似乎决定了什么。

    “丫头,老夫一定不会让我徒儿死的。”

    说罢,段清风将易星扶正,盘膝而坐。

    “徒儿,为师就把这一身功力尽数传于你,从此世间便再无段清风,你要替为师好好活下去。”段清风对着昏迷的易星说着。

    纸鸢似是看出了什么,看着这师徒二人,眼里尽是担忧。

    “需要我做什么?”纸鸢问着。

    段清风看向纸鸢。

    “丫头,老夫对不起你们,二十几年前,老夫就在此地发现过它们行凶作恶,看它们也是可怜之物,便没有赶尽杀绝。不成想这群畜牲……”

    纸鸢听着段清风的话,“原来你知道这里有凶险,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老夫以为只要有我在,不管是谁都不敢冒犯。是我低估了……”段清风一脸懊悔,闭上了眼睛。

    “丫头,可否答应老夫一件事。”段清风问道。

    “你说吧。”纸鸢淡然道。

    “等我传功给他后,带他离开这彼岸谷,越远越好。如果他醒来要是问起我,就说老夫去游历了,叫他不用担心。”

    “嗯。”纸鸢点头。

    “老夫姓段,名清风。我们师徒的关系不可被外人所知,不然也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段清风告诫道。

    “你可都记下了?”段清风问道。

    “我都记下了。”纸鸢回复。

    “好,你在门外守着,不可让人打扰,老夫这就开始…”段清风此刻挺直了腰板。

    处在门外的纸鸢焦急的等待着,满脸愁容,段清风说的那段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看着这两座木屋和小院,纸鸢回想起了和易星和老头儿之间的点滴,泪水不住的流了下来。

    屋内,段清风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入到易星的身体。

    段清风的真气通过易星的会阴穴进入尾间关。下一关是命门关。

    又过夹脊关到达玉枕关。

    段清风小心翼翼地调动着体内真气帮易星疏通着经脉。

    易星体内一团雾状气体冲向脑海,真气直上百会穴,到达督脉顶端。所谓正气上升,邪气远避,易星脸上逐渐有了生机。

    段清风此时已满头大汗,强行给易星打开任、督二脉。直到清晨易星体内的真气充盈,五脏六腑恢复生机,小周天已成。

    还不够,段清风继续开拓着易星体内的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

    良久,易星面色红润,身体机能逐渐恢复。

    段清风将自己毕生功力传给了易星。此时,段清风满头华发,脸上皱纹比往日更多,消瘦的身体看着更加瘦弱,两眼暗淡无光。

    看着大功告成,段清风鼓着体内最后一丝气,小声的对外面的纸鸢道:

    “丫~头~,进来吧。”

    纸鸢推门而入,看着眼前老人陌生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看着躺在床上的易星,泪水又流了下来。

    “带上他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老夫要睡一觉,就不送你们了~”段清风有气无力。

    “砰~砰~砰~”

    纸鸢朝着段清风跪下,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擦了擦眼角的泪,给易星穿好了衣服,将易星背在自己的背上,走出了木屋。

    纸鸢不敢回头,她怕,她害怕再看一眼老头儿,自己会舍不得,可是她不能留下,为了少爷,她知道老头儿说的危险是什么。

    那日老头儿发疯似的摧毁了一座山,引得天地动荡。她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那些大人物也会来查探此事,所以为了少爷的安全,不能留在这里。

    踉踉跄跄的背着易星朝着山下走去,待到走远后,纸鸢回过头望向彼岸谷的方向。

    再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顺着她的眼角狂流不止……

    彼岸谷木屋中。段清风艰难的抱着徒弟买给他的酒,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次日清晨。

    天鹰卫鹰勾鼻带着部下抵达了彼岸谷的战场。

    “报,属下发现一片血迹,似有打斗过的痕迹。”

    一名手下汇报着查探到的情况。

    “走,去看看。”鹰勾鼻带着其余部下亲自查看。

    ……

    彼岸谷木屋外。

    “阁下便是当年那个名动整个大黎的天榜第一人段清风吧。”道人捋着胡须。

    正是陆幸秋陆道人。

    “小辈,今日来此地,是来找老夫喝酒的吗?”段清风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坛中酒。

    “段前辈乃高人,只是您年纪大了,恐怕命不久矣,晚辈见不得您的成名绝技失传啊。”

    陆幸秋大义凛然的说着。

    “老夫…咳咳,活了这么久,弟子早已满天下,不差你这一个徒弟了。”段清风气着陆幸秋。

    “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你如今这个样子,恐怕已经油尽灯枯了吧。贫道倒是要会会这天下第一人。”

    说罢陆幸秋抽出腰间长剑,朝段清风刺去。

    一剑化九剑,九剑转,汇如风,剑气斩开了木屋,劈开了栅栏,栅栏里的野猪和野鸡来不及逃跑,都被剑气割裂,死状惨烈。

    段清风像是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剑气,仍然喝着那坛酒。

    他想要在死前能够饮完徒弟买给他的酒,回忆着初次见到易星,和易星背着他去看大夫时的情形。

    回忆着和易星在客栈偷酒吃被小丫头发现的时的情形。

    回忆着在这彼岸谷建了三人的小家,这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段清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