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班师回朝[一]
正值年关,京中大大小小的人都忙了起来。
萧瑟的秋桐窸窸窣窣,彼时偏厅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坐在上首的的女人穿着莲青袄,白鹤裙,梳着垂云髻,倒是显得有些娇嫩了,却看那女人生得一副好样貌,瓜子脸,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娇媚又多情。
“池二夫人过谦了,姌姐儿将养的真真儿是好极了,放眼整个京城,有哪家的姐儿能养成姌姐儿那般。”
宋氏轻摇了把手里的团扇,叹了一口气,道:“可怜我家烟娘常年在关外打仗,我这个当婶婶的也不能照看她。”
“不过是个关外长大的乡野村姑罢了哪能跟姌姐儿比呐。”
“快别这么说了,想想那孩子命苦啊,三岁就没了爹娘,从小便混在军中,有些规矩不懂,想来也不能放在心上的。”
这些个夫人相谈甚欢,偏院儿的一间屋里却不时地发出叹息,女子端坐在窗前,怀里抱着个汤婆子,正恹恹地望着院儿中娇俏的红梅。
这时,一丫鬟缓缓走来,手中拎了一个墨绿镶银的食盒,那丫鬟一脸笑眯眯的说:“姑娘,莫要在窗前坐太久了,不然着了风寒可是要吃罪的。姑娘瞧,二夫人安排小厨房做了姑娘最喜爱的梅花酥,还有牛乳羹。姑娘可要趁热吃。”
那女子缓缓回过头来,身上穿着杏黄袄,绿罗裙,肩上披着殷红色大氅,绑着双环髻,小脸圆圆又不乏精致,尖巧的下巴与圆圆的鼻头配合的相得益彰,龟眼澄澈明亮,眉毛呈新月状,实在是乖巧的不像话。
此人便是池家府上二房的姑娘,池姌,正值及笄。
池姌说话很慢,柔声细语的,“杏花,都年关了,阿姐还会回来吗?”
杏花笑了笑,“姑娘放心吧,奴婢早已问过大姑娘院儿里的曲娘子,大姑娘半月前大败南蛮,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府了。”
“杏花,你拿上银子,拿多些。”池姌缓缓起身,就要走出门。
“姑娘要银子作甚?”杏花问。
“去给阿姐买些东西。”说罢,就拎起衣摆,有些匆匆地跨过门槛。
“姑娘,姑娘!”杏花匆匆地跟上去。
……
关外,黄沙漫漫。
来往的商队牵着骆驼,那骆驼走得挺直,脖子上的铃铛时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人却受不了了。
“停吧。”领头的人是个身长八尺的大汉,眉间一道疤,看上去像个土匪。
众人停住了脚,各自散做了一团,老妪携着孙儿寻了一处坑洼的沙丘坐下。老妪从怀里拿出布包,那包了一块生涩干硬的饼,老妪吹了吹,拍了拍,送到孙儿嘴边:“来,奶奶喂你。”
那孙儿嘴唇冻得皲裂,眯眼笑了笑:“奶奶吃,孙儿不饿。”
人声渐起渐落,那大汉来到商队落尾的马车旁,躬身道:“老家主,前方不远就是楚营。”
过了会儿,从马车里传出了男人剧烈的咳嗽声:“我,咳咳,我乏了,你带领一路人马先行去吧。”
“小的听令。”说罢,那大汉摆摆手,示意一路人向前行。
楚营,一干人围桌而坐,各个红光满面。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穿着虎皮貂裘大马金刀地将脚支在了长椅上,单手拎起酒坛边沿,直往自己肚子里一灌,喝完用袖子一抹,好一副豪气干云的做派。
“痛快!就得是这关外的女儿红。咱兄弟几个今晚不醉不归!来!喝!”
“喝!”
“池将军!”帐外的士卒突然喊。
“噗!”那几人连忙收住了嘴,将酒壶藏掖了起来,又慌里慌张地抹去嘴上的酒渍。
只见一十八女子掀开营帐缓缓走来,那女子身着红色戎装,脚蹬紫皂靴,腰间一把朱缨穗短匕,行走时乘风而飘,浓密乌黑的青丝以红缨带高高束起,身形高挑显瘦,活像一个武神仙。且看那女子的面容,与京中的那些女儿家的温柔婉约不同,那女子生得一副俊俏秀气的模样,五官俊美又清冷,一双杏眼凌冽深邃,丹唇微薄红润,通身的气质直教人离不开眼。
池烟眉梢一挑示意他们坐回去,而后走到主位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眉眼含笑,说:“几位将军看来甚是悠闲,竟从何处寻的美酒喝了,也不告知与我。”
方才那豪气干云的鲁将军打了个鼾笑,信口胡诌着:“池将军哪里的话,我等身为行军之人,怎可贪杯误事。池将军怕是冤枉我们了。”
池烟笑了笑,道:“别怪我没提醒,军中的规矩,想必你们不会不懂。便是如今要归京了放纵你们一回,待到来日,会不会从马上摔死,你们更是清楚。”
“末将受教。”齐声说罢,那几人便将酒壶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自己去请军法。”池烟伸手向帐外一指。
“末将遵命!”那几人悻悻地退了下去。
离开稍远处,便有人唉声叹气,耸了耸肩:“老鲁啊,你说咱们几个当过不少年的兵了,凭啥让个小姑娘管咱?”
“瞧你这没出息的。知道那女大王他爹是谁不?”有人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胸脯,“人家可是骠骑大将军的独女,骠骑大将军是谁?那可是在异邦都让人临风丧胆的人物,他的闺女能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
“是啊,虎父无犬女。想当年,骠骑大将军统领三军,战无不胜,如今他的女儿更是用兵诡谲,战术难测,况且年纪轻轻便能将短匕用得如此阴狠毒辣,十里之外要人性命,实在是不得了啊。”
“这话不假,便是我练武二十年也不及那人三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