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败局
忽耳洒愤怒地盯着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卑鄙!”忽耳洒旁边的小将指着池烟骂道。
池烟眉梢微微挑起,笑了一声,道:“很好,就是你了。”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那小将从马上摔下来,额头上冒出了一片醒目的红。
忽耳洒命人去探那小将的鼻息,依然是一命呜呼。
他抽出弯刀,喝道:“杀了这女人,老子重重有赏!”
...
别院中,女人正不安地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倒映出女子如狐狸一般娇媚的容颜,万玉娇微微蹙了蹙眉,心想:城中如今大乱,也不知姚府如何,刘姨娘和董姨娘是否安全。
只听“吱呀~”一声门响,胡三角双手捧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万玉娇连忙起身接过来,问她:“这是什么?”
胡三角脸上多了几分疲累,却仍旧笑眯眯地说:“这是之前从奴婢老家带过来的杏梅,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这兵荒马乱的也算个稀罕物件儿”说到这,三角忍不住撅起嘴抱怨“那些个西京人跟八百年没见过东西似的,见着个东西就打包带走,好不要脸!”
万玉娇轻轻叹了一口气,胡三角又连忙道:“万姑娘可千万不要嫌弃啊,奴婢可是舍不得吃都留给姑娘的。”
想她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圆滑得像个人精,万玉娇轻轻笑出声,稍稍抬起衣袂掩住了红唇,眉眼弯弯,多了几丝温柔。
胡三角一双眼睛睁得圆圆,偏着头认真盯着她,万玉娇伸出纤纤玉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温和道:“我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万姨就好,你也不必以‘奴婢’自称。”
胡三角张大嘴,看上去有些愣神儿。良久,她才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姐姐生得这么好看,那三角唤你姐姐好了。”
万玉娇又是温柔一笑,点点头。
二人一同坐在窗前吃着梅子,万玉娇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信笺,将它郑重地交到胡三角手里。
三角恍神,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姐姐这是...”
万玉娇道:“三角,我想让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行吗?”
胡三角想了一会儿,点头应下:“姐姐放心吧,我胡三角送信从来都是有求必到!”
姚府,不复从前的规整,如今跑得跑,慌得慌,董姨娘一路快走绕过长廊,来到刘姨娘的小院儿。
刘姨娘正捯饬着什么东西,回头见董姨娘来了,朝她偏了偏头:“妹妹来得正好,我凑了些私房钱,码头那边儿有人,我们今晚就走。”语气慌慌张张的,不似往日那般神气。
董姨娘上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刘姨娘侧头看向她,不耐之余有些恼怒:“你干什么呢?”
董姨娘缓缓道:“姐姐,咱们是老爷从土匪窝儿里救回来的,如今老爷不知所踪,你我二人同为他的妾,应当在这等他回来。”
刘姨娘拂去了她的手,语气嗔怪道:“你也真是个痴情种!老爷宠你几日就宠出感情来了?”
董姨娘眸光闪过一丝黯淡,只听刘姨娘循循善诱:“并非姐姐瞧不上你,你我二人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如今这世道和以前不一样,黑心的人多的很,咱们当顾好自己的性命为上啊,嗯?”
沉默了片刻,门外有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双手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封信,董姨娘的思绪被打断,连忙接到手中,迫不及待地拆开。
刘姨娘也凑了上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两位姊妹不必担心我,一切无虞。如今城中不安全,还请两位姊妹一定要冷静,切不可冲动行事。我床榻下面有一处暗格,里面有些银两,你们拿好,待到三日后自会有人接你们出府走水路离开海州府,走得越远越好。
这意思,像是要劝她二人跑路。
董姨娘有些不信,又往下看去:
文淑,姐姐知晓你重情讲义气,若要你离开姚府或许不愿,姐姐也不会逼你,只求你顾好自己的性命,好好的活着,旁的事不要多管。
更深露重,寒夜微凉,蜡已尽,言于此。
二人齐齐看完了这封信,目光变得有些呆滞,刘姨娘用胳膊捅了捅,道:“妹妹,还走吗?”
董姨娘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喃喃低语:“不了,姐姐走吧,我等老爷回来。”
刘姨娘叹了口气,又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去了。董姨娘六神无主地出了门,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信纸,手指握的发白。
如万玉娇所言,她猜的没错,董文淑也是对姚程关有情义的。比不得万玉娇的热情,她将这份爱慕之情藏在心里,只当他是救命恩人,从未有过什么奢求,毕竟,能同处一个屋檐下,便已是大幸...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溅得院中缸里水花四起,董姨娘缓缓闭上眼睛,而后极其艰难地走回房。
...
这头城中,两方人马胜负清晰可见,只有几个散乱的零兵还在挣扎,忽耳洒披头散发地重重挥舞着自己的弯刀,疯了一般地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池烟,你以为你赢了吗?做梦!姚程关那龟孙子呢,快给爷爷滚出来!”
池烟不以为然,瞥了一眼右臂上的伤口,没说话。
只见从暗处爬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那人穿着脏兮兮的官袍,乌纱帽上的长翅插得歪歪斜斜,脸上满是泥巴,额间脸上都是褶子,四肢瘦得不成样子,看着狰狞又可怜。
这人不是旁的,而是海州府的县令,姚程关。
池烟冷眼瞧着他这幅作态,韩承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好歹当了快有二十年的官儿了,就算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当有几分骨气来装装样子,可姚程关没有,他做不出假清高,也没有武将来得率真。论阴谋权术,他不及京中那些老油条半分;论治理之道,他又不及燕北的葛老家主,窝囊,懦弱,乞怜,没哪个父母官会做到这地步。
姚程关双掌呈拜,语无伦次地跑到人群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叩首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总之额头不停地往外冒血,他像没事人一般傻笑着:“陛下要封我当大官儿了!爹!娘!儿子出息啦!”
忽耳洒眼中闪了闪,手中的弯刀垂了下去,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是一声雷响,姚程关吓得缩到了墙角,嘴里不停地嗫嚅着:“爹娘,孩儿害怕!”
池烟轻笑一声,道:“指望他?你想多了。”
忽耳洒被虎面军团团包围着,突然间如发了狂的一般扬起弯刀冲了出去,池烟纵身跃上前,手执长枪,凛凛生威,直直刺向忽耳洒胸前。
“噗!”一团鲜血猛的吐了出来。
“破壁”收锋,池烟淡淡对他说道:“本帅向来仁慈,赏你个全尸,不必言谢。”
忽耳洒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弯刀早已沾满了鲜血,他踟蹰了一会儿,将那把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划了过去。
鲜血四溅,划破天际,洒出了一片火红。
池烟轻轻吐了口气,看向天。
蓦然间,雷云顿收,红霞满天,像是染了炽热的火,看得教人发烫。
“走吧。”她道。
...
池烟来到一处深巷中的偏院儿,门前两个侍卫拱手,池烟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院中,万玉娇正松松垮垮地披着肩帛,穿着水碧薄纱襦裙,香肩微露,头发用金簪挽在一侧,几绺垂在胸前,正支着下巴看着院儿里的桃树。
胡三角见她来了,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激动地跑过来,笑意盈盈地:“将军回来了!”
万玉娇侧目看去,而后忙站起身,福了福身,眉眼低敛“池将军。”
池烟拍了拍胡三角的头,笑着说:“去找韩承,那里要你帮忙。”
“得令!”胡三角答应地爽快,忙不停地跑了出去。
万玉娇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措,道:“池将军请坐。”
池烟笑了笑,“你也坐。”
万玉娇给她沏了杯茶,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池将军救命之恩,玉娇...无以为报。”
“小事一桩,万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池烟说得云淡风轻。
“不知万姑娘在这里过得可还自在?”池烟开口问。
万玉娇笑了笑,“自是很自在的,多谢池将军好意了。”
“那便好。”池烟随手拿起一块糕点。
“池将军,敢问,姚大人现在何处?”万玉娇轻轻说着。
空气凝结了一刹那,池烟缓缓道:“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