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四月芳菲，天气多了几分炎凉，绍文帝手执佛珠跪在牌位前，神色比往日憔悴了几分。

    “陛下，严大人在殿外求见。”李公公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宣吧。”绍文帝扶着木案缓缓起身。

    严州德由李公公引着进来，就看见绍文帝坐在高位上，手里转着佛珠，颇有老态龙钟之资。

    “什么风把严爱卿给吹来了。”绍文帝言语间带了些许嘲意。

    严州德辑拜，惶恐：“老臣不敢。”

    “罢了罢了。朕看你年纪也大了，有时候糊涂也在所难免，李公公，赐坐吧。”

    严州德心惊胆战地坐下，这狗皇帝如今说话越发难以揣摩，莫非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你不是来找朕么？说吧。”绍文帝拿起茶盏不慌不忙地喝着。

    “陛下，老臣最近听闻齐王属地金陵频发暴动，是否需要派兵镇压一二？”

    闻言，绍文帝笑了起来，含蓄而高深莫测：“严爱卿，你在暗示朕什么？还是说……你心中早就替朕拿定了主意？”

    严州德风轻云淡，他陪绍文帝自小长大，如今这番说辞，倒不如说是兄弟两个之间闲聊，绍文帝果真也没有龙颜大怒，还是那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阿斗样儿。

    “行了，朕知道了。池烟这孩子……朕对她一向放心。”

    严州德走后，绍文帝宣池烟入宫，下了一道旨：

    着池烟京御司指挥使一职，前往金陵，平定叛乱，调查齐王，如有逆心，当即立斩。

    金陵地处江南，若说杭州柔情似水，那金陵就是浓情蜜意，泼天的富贵商贾集聚于此，白昼一色，可谓繁花似锦且别有生趣。

    山高路远，池烟一走，池姌心中带了几分不舍，只遥遥望着女人驾着白马离去的背影。

    “放心，你姐姐她会平安无恙的。”

    池姌侧头看去，柳文渊一袭青衣站在她身旁，目光平静，倒感觉十分踏实。

    “嗯。”

    此次行动不宜声张，池烟同韩承等人换上便服骑马前行。

    “三角那边来信了？”池烟挑眉淡淡问道。

    “万姑娘三人已经安顿妥当，三角现下正在金陵等着我们。”

    “对了主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严狗要用调虎离山记了？”

    池烟手中拎着一个酒壶，悠悠开口：“是……也不是。料到严狗会吧我支走，没料到齐王会来这么一出。”

    “真巧。”

    “前面有一家驿馆。”韩承指着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子开口。

    “走吧。”

    酒家，池烟坐在案前，只听见窗户外树叶沙沙作响。

    “微臣恭迎陛下。”

    就见一道红影掠过，谢冲信步走到案前坐下，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将军耳力不错。”面具下的笑容依旧，带了几分喜悦。

    “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

    谢冲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说道：“马上要到金陵了吧。”

    池烟点了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都说金陵富贵温柔乡，还没去过，将军陪我走一趟可否？”

    谢冲侧头直直地看向她，像是在等个回应。

    池烟默然，但微微抬眸，对上了那双醉人的眼，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绝色。

    “嗯。”

    “客官，您要的酒菜来了。”小儿端着木案俯身唤道。

    “进来吧。”

    那小二推开了门，瞧见屋里突然间冒出了一个大活人吓得大惊失色，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用饭吧。”池烟递来一双筷子。

    谢冲勾了勾唇，很自然的接过。

    次日，韩承付了房钱以后刚要叫池烟继续行路，就瞧见池烟缓缓走下楼梯。

    什么？主子身后竟跟着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

    韩承警戒提高，刚要拔剑相向。

    “韩承。”池烟扫了他一眼，韩承乖乖地蔫儿了。

    虽是如此，韩承还是悄咪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身上一件广袖白衣，腰间别挂着一个酒壶，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瞧见面具下的隐隐轮廓，倒也……是个妙人儿。

    那男人轻轻拱手，做得贵气天成，风雅十足，语气温和：“在下之前承蒙将军所救，昨晚夜归时与恩人重逢，协商良久，方决定携在下同去金陵。”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韩承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就问：“你是金陵人士？”

    “曾有旧识在金陵做生意。”

    “主子……”

    池烟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先出去等着我。”

    韩承拱手照办。

    池烟侧头看了看谢冲，那张狐狸面具仿佛将二人拉到三年前，将那短暂的美好撕裂，却又像倦鸟归来。

    “该走了，谢大少爷。”

    二人并肩走出了客栈。

    ……

    严府内，黑衣人半跪在地。

    “大人，池烟已经离京，西京副君也开始动身，现下应当走到了汴城。”

    严州德眼睛眯着，手里拿着一本史经，慢悠悠道：“动手吧。”

    “是。”

    转眼间那黑衣人就不见了踪影。

    “刘福，你去将军府上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