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突然就坏了呢？”李牧然简直不敢相信。

    “一般来说，监控探头寿命都是很长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会坏，要么是电源故障要么是存储卡故障……”刘奕帆也补充道。

    “都不是，我感觉是被人用石子砸坏的。”胖楼长笃定地说。

    “什么意思？是有人搞恶作剧还是故意破坏？”李牧然问道。

    胖楼长嘟着嘴摇了摇头：“没抓到人，我不知道。”

    李牧然皱起眉头：“你还保存着当时这个摄像头损害前的录像吗？”

    “有！”楼长马上点了点头。

    她打开电脑，打开一个“大楼监控文件”文件，点进入一个“大堂监控”的文件夹，再找到一个“6月6日”的文件夹，里面有好几个监控视频文件。

    “你们宿舍有几个监控摄像头？”

    在楼长操作的过程当中，李牧然问道。

    “大堂就一个，平时都是正对着宿舍楼的入口的。”

    “就一个？每层楼还有独立的摄像头吗？”

    “没有，之前设计是有的，但同学们反应强烈，说侵犯隐私，不让装，后来就没装了。”

    现在学生的隐私保护意识都这么强了吗？李牧然心里嘀咕着。可是他已经没心思去管这些了。

    在楼长打开的一个视频里，摄像头刚开始是正常工作的，大堂亮着灯，等到24：00的时候，灯光突然一暗，画面突然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片黑暗。

    “周五，我们是24点熄灯。”楼长解释道。

    “熄灯也不会全熄吧？再说，关灯应该不会影响监控电源才对啊！”李牧然一脸疑惑。

    “是的，关掉大灯，我们还会留偏暗的小灯的，摄像头也是24小时不会断电的。”楼长一脸无辜地说。

    刘奕帆坐到电脑前，在程序里找了一个迅雷看看视频播放器，这应该是楼长平时没事消遣用来看电影的播放器。

    “我来试试。”她把楼长刚才打开的那个视频文件拖进这个播放器，全屏，然后播放，找到差不多的时间点，在突然熄灭的那个时间点前采用逐帧播放的方式仔细查看。

    终于，她喊道：“摄像头是有人用弹珠砸坏的！”

    李牧然和周围的人也都集中视线到电脑屏幕上。只见在熄灯前的一刹那，也就一帧的画面而已，一个中芯是蓝色的透明弹珠以极快的速度向摄像头飞来，随后摄像头就黑掉了……

    前后反复看了几次，几乎所有人都确认了，那熄灯前，的确是有一颗类似弹珠一样的东西击中了摄像头。

    “按照这种速度和瞄准精度……气枪的子弹没有这么大，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对摄像头使用了弹弓攻击！”李牧然自言自语道。

    “我就说，是被人砸坏的吧？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小金啊，你可要跟我向你们科长作证，说清楚，这不是我们弄坏的……”

    胖楼长拉着金保安的胳膊就不放手了，金保安一脸嫌弃：“甘楼长，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楼长却忽然想起什么，惊呼道：“对了，在大堂摄像头坏了的第二天，两部电梯的监控摄像头也坏了，可能也是有人这样搞破坏的。”

    李牧然和刘奕帆闻言，内心都咯噔了一下。

    按这节奏，如果两者存在关联，似乎一切和李牧然之前“并非老手”的设想有点出入。

    楼长弯下身调出电梯的摄像监控。

    监控画面中，这次是在00：05，熄灯后的5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却看不到一个人，突然画面就黑了。

    在刘奕帆对画面进行逐帧播放时，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有弹珠飞向摄像头，随后摄像头就黑了……另一部电梯也是如此，而且两部电梯遭受攻击的时间仅差了几秒钟而已。

    这说明两部电梯差不多同时打开，有人用快速换弹技术在几秒内连射两次，而且弹无虚发，这技术属实有点恐怖了。

    “我的天啊，这么大动静，你们宿管人员居然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吗？”刘奕帆生气地问道。

    “呃，其实我平时不住这里，是宿管大叔负责日常管理的，我去把他叫过来……”

    楼长说完急急出了门，不一会，一个60多岁的老大爷来到了楼长工作间。

    看到这位老大爷，李牧然的心凉了半截。

    “这是来调查的警察同志，你给他们说说那天摄像头被破坏的事情。”楼长用胳膊捅了捅跟进来的老头。

    宿管大叔头发已经花白，虽然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但眼神明显有些昏花，体力和精力都欠佳的样子。

    “那天我正关灯呢，我就听到厅里面“砰”的一声，哎呀……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灯爆掉了呢，拿着手电一看，啊……有玻璃……玻璃碎了一地，我本来想报告楼长的，可是……已经那么晚了，我就想等还是第二天再说……我又怕学生们早起扎到脚，就……先把玻璃渣……扫到了一边，后来做卫生的一早，一早把它扫走了……”

    宿管大爷用带着本地方言的普通话，断断续续地讲着，虽语言有点啰嗦，但思路还是很清晰，表达也基本流畅。

    “那电梯呢？”

    李牧然对这位大爷基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了，没好气地问道。

    “第二天，熄灯后，我……我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忽然“砰……砰”……这次是两声，可吓了我一大跳。接着就听到有人跑在楼梯上的声音，我赶紧爬起来一看，好家伙，两个电梯门……开着，电梯里也满是碎玻璃……”

    管宿大爷说完喘了一口大气，有点心虚地瞄了大家两眼，见李牧然都带着急切的神情想听到有用的内容，连忙接着说：“我想可能是谁在搞破坏，就边喊“抓小偷……抓小偷……”边想去追，可……我哪里追的上，幸好有些同学还没睡，从二楼、三楼都跑过来帮忙，但大家都乱跑……也不知道往哪里追，后来……大家都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是楼外面传来的，有学生就猜，可能是……有人从楼梯的窗户跳下去了，我赶紧跑过去……拿手电一照，真的看到楼梯外一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我……打开大门，大家去追，可是……那人跑的太快了，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李牧然和刘奕帆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无语了。原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想到还有这么波折在等着他们。

    李牧然和刘奕帆来到宿管大爷所说的介于一楼和二楼楼层中间的那个楼梯间。

    也不知道学校宿舍楼的设计师怎么想的，不知是为了通风还是为了美观，这楼梯间居然安装了玻璃窗，而且还是横向滑动的那种塑钢门窗，虽然高度设计在一人多高，但是对于体力好的人，还是能一跃而攀爬上去的，从窗台上往下望，也就2、3米的样子，如果是有胆识的人，经过腾跳等训练的人，跳下去也是可以做到不受伤的。

    “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呀！”李牧然看了看下面，感慨道。

    楼长想了想，说：“第二天，我们在这下面发现了一个破旧没人要的弹簧床垫。”

    宿舍楼与宿舍楼之间栽种有3、4排小树，小树不高也并不茂盛，也就2、3米的样子。

    就是这些树木的遮挡，隔开了宿舍与宿舍之间的视线，后一排进出宿舍的人很难看到前一排宿舍楼的背后有人正在做什么隐秘部署。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排除本栋宿舍的学生偶然伸出头看向窗外，会看到当时正在安置床垫的人，毕竟他布置床垫的时候，所有宿舍还没有熄灯。

    “看来，为了破坏摄像头，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啊。能在熄灯前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准备好这些事，只能说这个人不仅谋略过人，而且也胆识过人啊。”

    李牧然顿时气结。

    他不是不相信楼长说的话，而是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在他们查案期间，没有任何人向自己或警方提起过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而感到无比地恼火，因为此事在校园发生绝非寻常。

    “这样不同寻常而且带有明显故意破坏的行为，你们当时居然不报警、不当回事？”李牧然又急又气。

    看到李牧然发怒的表情，楼长有点怕了：“我是有报告给保卫科长的，他派人查看了下查不出原因，因为没有宿舍报告有被盗……我们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搞恶意破坏，但我们查不出来，只当是有人想偷东西，被发现后没有得逞就逃跑了，因为监控里根本就看不到人啊……”

    是啊，除非发生像跳楼自杀、凶杀等恶性事件之外，对普通的小事件，学校保卫科一般也都不会选择报警，因为报警可能会影响到学校声誉，影响到来年的招生。

    “唉……即使不报警，我在你们监控室查监控时，你们保卫科长也应该告诉我这些情况啊！”

    李牧然的声音还是很大，情绪依然有些激动。

    金保安在一旁听了，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过，科长的想法怎样，他可不敢代言，所以也只能站在旁边紧抿嘴唇、一言不敢发。

    好不容易找到了最有可能的嫌疑人，感觉正一路顺利地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掉进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李牧然不恼火才怪。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对着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学校底层员工发怒完全没有道理，他的恼怒，其实更多的来源于自己对隐在黑暗中的强大对手，有种没法掌控的不确定性。

    李牧然相信，这世上绝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巧合。

    这3个摄像头分明是有人故意破坏的，而在时间上也正好是凶杀事件的前奏，凶手可能一早就在为自己考虑后续，为雨夜杀人能顺利逃脱做足了铺垫才行动。

    所以，他现在更加肯定，凶手应该就是这栋楼的学生，但他现在不能声张。

    李牧然忽然发现，这个凶手看似作案手法稚嫩，实则考虑周详、眼光长远。

    而且，他躲起来随手一弹就能击碎摄像头的弹弓技术，实在有点异于常人。如果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练习，要想做到在很短的时间里换弹、击发，而且弹无虚发，这几乎是很难做到的。

    现在网上有店铺售卖带激光瞄准器的弹弓，可以快速提高射击精度，但视频中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显然没有使用激光瞄准器，很可能那人本身已经练就了百步穿杨的本领了。

    别看一个小小的弹弓，其实它具有非常巨大的威力，稍微精良一点的弹弓能达到50m/s的初始速度，换算过来就是惊人的180公里/小时，设计精准的话杀伤力惊人。有人可以在50米外用弹弓击穿啤酒瓶，换上直径更大的钢珠则威力更大。有些不良少年用弹弓射杀鸟类、流浪猫狗等，往往能一击毙命……

    另外，此人不仅能仅凭一条数据线就置人于死地；而且还能从2、3米的窗台一跃而下，是不是毫发无损他不知道，但至少那人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还有，他还拥有极为恐怖的黑客技术，不仅能远程操控摄像头，更能改变声音特质进行即时通话……所有这些，如果放在一个人身上，那将会是一种何等恐怖和逆天的存在。

    李牧然越想越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至直袭头顶。

    他知道，他现在面对的可能已经不只是一个住在象牙塔里的男生那么简单了，他面对的，要么是一个超级无敌的终极大魔王；要么是一个分工明确、组织严密的帮派组织。

    因为他意识到，凶手跟破坏摄像头的可能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堂的摄像头是在熄灯后在宿舍楼门外隔着栅栏门射击的，而在电梯的摄像头被破坏后，“他”是跳窗逃跑的，要么这个“他”不是本宿舍的学生，要么根本就不是学生。

    而这个“他”，是不是正在暗处某个地方盯着自己？会不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致命一击？他不敢确定。

    从学校出来，接下来是要去“酷卡演艺酒吧”找赵婷婷的“疑似男友”皓哥。

    宿舍监控探头被破坏，让李牧然有很强的挫败感。他一路开车时情绪低落、一言不发。

    见他这个样子，刘奕帆安慰道：“没事，说不定监控被破坏这事跟凶杀案没什么关联呢，你不用这样。其实……你现在回头想一想，你所有的挫败是基于一个前提的，那就是：之前你所有关于凶手的推断都是完全正确的。但……我觉得吧，你不用先把自己的思路弄得这么局限，我们的调查不是还在进行中吗？说不定接下来我们还能有什么新发现呢，到时或许能让你改变看法也说不定呢？”

    李牧然心里一动，他没想到刘奕帆现在居然开始开解自己了。

    虽然她说的话有否定自己前期构想之嫌，但李牧然却不以为意，反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刘奕帆绝不是那种有很深城府的女孩。不过，他也惊讶于，之前自己心目当中那个大大咧咧、做事略显冒失的姑娘，居然还有这样开阔的思路、整体的大局观以及善解人意的一面。

    刘奕帆并不知道李牧然有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看他还是沉默着开车，想了想又说道：“其实，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话，有一种最简单的方式可以验证，收集所有全校师生的血液和毛发样本，进行检验核对，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听到这儿，她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这的确是个有可能很快找到凶手的办法，但也是一个最笨的办法。

    要知道，全校学生连同教职员工有一万多人，采集样本的数量是惊人的，光检测成本都不是他们这一个地级市能够承受的，更别说也会拖延很多时间。这也就这么一说罢了，如果市公安局局长会同意这个提议，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实施这个提议就等于在向全市人民宣告：月城公安局这个重案组的所有成员都是猪头。另外，假如李牧然判断是错的，花费那么时间和检验成本后却发现，凶手并不在学校学生和教职员工之中的话，那他要如何向上级领导和全民人民交待？

    李牧然不置可否，转头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心情不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刘奕帆无法得知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根本就不愿意去那个“酷卡演艺酒吧”，因为那里，曾有他曾极力回避的伤痛和过往。

    “人总要成长和不断超越自己的。”

    李牧然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