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夜将至

第十九章 长夜来临

    待关上房门,冯慕鱼眼神暗沉下来。

    而走在前端,鱼清栀一直在对着自己的丈夫有说有笑,毕竟今早自己女儿的舞美,如今可以说是全镇皆知。

    这可不枉费当年她苦苦教导,将一个不太协调的女孩调教成一个合格的舞者。

    “爹爹,娘亲。”

    冯进与鱼清栀同时回头望向冯慕鱼。

    冯慕鱼眼睛快速微眨几下,然后说道:“我,我有根簪子落在岁寒家了,我得先去拿回来。”

    “要去,也应该换好衣服再去。”鱼清栀回应道。

    而这时,冯进则走了过来,看着女儿,直到将其看到脸红后,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一盒胭脂。

    他异常温柔地说道:“小鱼儿,将这盒‘花容脂’拿去。记得,不要吵到人家,要多闺秀模样。”

    直到冯慕鱼做了鬼脸逃走后,冯进的眼神带上了忧虑,望向女儿离去的方向。

    鱼清栀见状,倒笑盈盈说道:“冯先生,你这是如何做派,女儿离去,你倒是眉眼愁云。”

    冯进转身,说道:“栀儿,这二十年来,从我带你离开那妖潮时,到至今,你有过后悔吗?”

    鱼清栀投入其怀抱,道:“若不是先生你,我早已死在妖潮地宫的动乱中。愿随君心,相伴依旧。你这是怎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那请仙门的道子讲与镇长,让我们举镇迁徙,纵然是我,也瞧不见他这番话下的打算,这镇上几百户人,真的能够跨越茫茫无际,一望无垠的疆域吗?”

    “为了凡人,有必要吗?”冯进眼里充满了哀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些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茬。倒是你,你这女儿奴真能放心,小鱼儿跟着岁寒团团转?”鱼清栀笑道。

    “我不仅不担心,反而更加喜悦,”他看着鱼清栀的眼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跟你当年一样执迷不悟的性格,如今却能找到一个品质,相貌,身材,谈吐都俱佳的良人。”

    “先生,女子飞蛾扑火,这叫至死不渝。倒是先生的说法,岁寒比先生还要优秀?”鱼清栀倒是没想到,自家相公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副场景,栖木突然显灵,指向碧山之所,他感觉不好,立马动身。

    往西北走,他在一个洞穴的入口处发现了昏迷的张岁寒,然而当他要靠近抱住他时,一股带有元神境界的金光剑意,从他的身上猛烈爆开。

    一个图像在张岁寒的后背上显现,然后慢慢消迹。

    千年前感受到的天源气息慢慢飘来。

    冯进想到这,便清口道:“他是池中金鳞,尤其是机缘与命格定能让他,在这虚无无神的时代下,鲤鱼入池,寻得断山,跃过空中龙门。

    “而小鱼儿,含有四分之一九尾妖血,若与他结得良缘,我认为或许,这万年天下,也会有所不同。”

    见先生褪下书生儒气,如此这般自信,鱼清栀眼中满是往昔身影。

    “先生,从未走眼。”二人相拥于花丛中。

    ......

    冯慕鱼穿着火红的绣衣,不顾地上的泥泞,跑到镇南张岁寒家中。

    院内简陋且安静,人不在,黄鼠狼也不在。

    屋内,她礼貌的叫了两声叔伯,老狗也不在。

    果然如她所想,自己上了他的当。她不禁想起在阁楼之时,他的一反常态;马保彦将守灵石拿出来的时候,他的低头沉思。

    栖木与太守祠堂?

    想到这,她便动身,先去了就近的青鸾宇,可是除了空荡的栖木,没有任何动静。

    而她的心也似落谷底。

    最后一个地方,太守祠堂。

    她的身影小跑,临近之时看见闭上的房门,她停下,平复了一下蹿跳的心境。她赶忙将秀发,连同衣领整理,后缓步前去,在她即将要开门之时,她忽感身后有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面容平凡的男子,来到她的身后,悄无声息。

    陈松竹。

    当她下意识惊呼而出时,陈松竹将手指搭在他自己的嘴唇上,冯慕鱼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了,身子也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修仙者进屋。

    ......

    “小鱼儿???你......”

    此时的冯慕鱼早已恢复原貌,即使扑倒在地,疼痛使她的眉额微皱,但那令人可惜的可人儿模样,更让人心疼。

    反倒是张岁寒,因为能够视物,对于眼前的美貌女子,他尚不敢辨认,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将其扶起,然后注视着这张脸。

    柳眉更加柔媚,眼睛更加水灵,所有的一切都长大了,与三年前的黄毛丫头相比,可以说是天上仙女与凡间孩童。

    “还真的长大了,你当时跟我讲,窈窕淑女,绝世佳人,这番话倒是有依据。”张岁寒赞赏道。

    冯慕鱼微红着脸,倒不似先前的开放,她于陈松竹帮助张岁寒恢复视力时,恢复了行动,适才趴门静听,反倒自己摔了一跤。

    “仙长,这是何意思?”张岁寒适才想到,难怪自己先前听见了脚步,而陈松竹进来时,除了房门,是一点动静没有的,原来如此。

    张岁寒突然想起青鸾宇一事,暗道不会,是他想要阻止自己前去吧。

    “是这位女子,站在门前。而我邀约之人,只有你一人,所以动了点定身术。”陈松竹回答道。

    继而,他又道:“你此番前去,是没有任何意义,引路者,是我们双方共同默认的身份。不会因为你一人而改变,更何况,人,终究是有着自己的命数。”

    张岁寒知道这里的双方,指的是人族与妖族。但他看了冯慕鱼一眼,想了一下,道:“还请道长帮我......”

    一双手将他的嘴捂住,冯慕鱼眼含泪水,道:“三年前,你说,你要为我采那碧山之中,最美的,最红艳的桃矮,可是等来的是你差点殒命的消息。这次,你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你。”

    三年前,少男少女间懵懂的情感,就在一场意外中,戛然而止,就像时光停滞。因为外貌,暗自忧伤的男孩对女孩的印象,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刻。

    直到现在面前美貌少女的哀求,仿佛时间加速运转,他重新找到了自我,心情更加沉重。

    张岁寒沉默,后转身望向陈松竹,躬身,道:“请仙长能赐予我一件坚不可摧的长线。”

    他的头,更低一层,而一旁的冯慕鱼则慌乱不知所以。

    “我给了你机缘,你不仅不满足,还向我要东西,更要想去破坏默认的规矩。”陈松竹笑了笑,但手仍然隔空一划,一个空间中飘出一根蚕丝和两块中品灵石。

    “这是我当年跨境斩杀入海境妖修,五彩蚕所得。今年适才经过华池洗礼,本想作为我家小师侄的礼物,既然如此,送予你。这两块中品灵石,可抵你们镇子守灵石两千枚。”

    张岁寒心中寒颤,但仍将其接过,在此深深鞠躬,谢过陈松竹后,拉着冯慕鱼便走。一旁的大黄则快步跟上。

    “张岁寒。”

    这是他第二次叫他全名。

    陈松竹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道:“你要记住,我与你讲的故事。我很期待与你的下次相见,你能不辜负我所望。”

    见二人离去,他仍驻足在此。片刻后,一个黑袍男子突然出现。

    他低着头,刚要说什么,陈松竹则打断他,说道:“若无事态变化,就不要轻易出现!”

    说罢便遣散了此人,而黑袍人则是双眼不满,但也不敢违抗,便消散而去。

    祠堂内,陈松竹背影独身而立,望着面前太守神像。

    这一道剑意和这蛊虫之灾,终究是需要,解铃还须系铃人。张岁寒,洛水张氏嫡系长子,这长夜来临,你若从这关活了下来,于底层徒步而上,会如何看待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