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夜将至

第七十八章 已是两岸

    “可是啊,”逢春突兀转变,表情耐人寻味,道,“张岁寒同样并非傻子,所以,他一再试探,或许他也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我很好奇,一个跌落凡尘十六年的世家之子,这一路颠沛流离之后,究竟会作何抉择?”

    “查明到真相,公开布诚,一跃而上成为万众瞩目的世家子弟,然后抛弃太守镇的一切,亦或者......”

    “亦或者隐忍,选择守住太守镇的一切,一步一步从底层走上,获取权利,为妖族所用。”

    逢春笑道:“我可真是期待这个小家伙啊。”

    枯木吐槽道:“既然如此,这一切的一切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吧,不过我也没权过问。只是,你俩也可真有闲心,一切说开了不就是嘛,还互相拐着弯。”

    逢春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枯木,道:“难道你当时杀掉熊山时,没有这种感觉吗?”

    枯木沉默了,他看着逢春。

    的确,有些事情不明说,其效果比说明了要更好。

    枯木在此说话,声音稍许嘶哑,想起了熊山临死之前的状况,他道:“妖潮,不,不周山的未来会更好吗?”

    逢春摸着他的头,枯木头一次没有反抗,他道:“不敢说会更好,至少,不周山的人族未来安居乐业,不周山的妖族与人族共舞,不周山的一切不再受压迫......”

    枯木听见他言,略感道悲伤。

    他又转移话题道:“你为何不告知那少年,太守镇镇民在迁移之时,少了几个人的事情?”

    逢春望着张岁寒离去的方向,直言道:“采裟不惜耗费最后一滴精血给冯慕鱼,说明她的父母并非常人,记得采裟最后的那段话,或许,他们还出自不周山。”

    “他们的消失自不必担心。”

    “至于那名叫马安安的女子,在妖族来之前就突然消失在自家,却是蹊跷,但根据镇长所言,推测下来,想必定是被某人族门派掳去。”

    “这更是我好奇张岁寒的一点,若现在告知,必定会影响其心境,但倘若有一天,他张岁寒与那女子相遇......”

    逢春笑道:“呵呵,或许,这也是一个小伏笔。但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所以,这被踩倒的佛家倒也说的没错,诸法因缘生......”

    ......

    张岁寒极速飞奔,提着寂灭剑,在枝繁叶茂的树林中来去自如。即使是跨山游河水之时,也是耗费不了过多的体力。

    在感受着冷风扑面的同时,他也不断思考逢春的用意。

    他很清楚,逢春所言表面说他,却句句暗指他背后的家世,说明他的确来自一个大的世家。

    这个世家有多大,起码未来自己若能安全走到中原中心,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查明的大世家。

    那福天城的事件。

    想到这,张岁寒眼神凌厉。

    当年在采裟老祖大闹福天城时,其背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这关乎他的身世。

    只要能够到达福天城,一切事件的脉络都会水落石出。

    至于,与逢春的协议,他无所谓。至少,在他的心里,太守镇的一切是要大于那未谋面的世家。

    况且,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毕竟,天宁庙堂之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与那么多飞天遁地的修仙者直面相对,甚至暴力对抗,还斩杀过一介妖修。

    更重要的是,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一介引灵境修士。

    这段经历若让萧筱等朋友知晓去,定会认为他吹牛至极。

    ......

    太守镇镇宇。

    此处由于镇民的搬走,显得格外寂静,偶然一只鸟儿名叫,便是响彻全镇。

    张岁寒赶到镇宇之时,自然想到了在这里遗留的陆婆婆,从冯慕鱼口中,其实他心底已经猜测陆婆婆心中所想。

    在寻找采裟之时,赵宫羽已经与他们达成共识,便是带陆婆婆离开此地,去往万剑锋,颐养天年。

    可即便如此,张岁寒仍然第一时间便是赶往陆家,他想确认陆婆婆是否离去。

    毕竟,当年为了让五岁不明来历的孩童融入这座镇宇,陆婆婆在其中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她是最为疼爱他的长辈。

    陆家,没有想象中那和蔼的面孔,心松一口气之下,他选择前往太守祠堂。

    一日而过,却时过境迁。

    祭祀迎神,虽然未见端庄打扮的现场,镇民端庄严肃的眼神,但记忆中随着冯慕鱼牵动他手翩翩起舞,此时目光所及,万籁俱寂。

    他的心中亦是空荡。

    他走过中间空大的过场,看着那千年屹立的太守神像,他拿出那跟黯淡无光的信羽,又适时想起了陈松竹,还有陆近忧。

    一阵恍惚的感觉一扫而过。

    在他的印象中,陈松竹与陆近忧根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人物,但如今都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他无言说的感觉。

    可不管如何,物是人非事事休,陆近忧终究已逝,而陈松竹也不见踪影。

    他默叹一声,然后搜寻这座祠堂。

    一如他想,他没有看见任何痕迹,但就在他再度思考之时,他突然在那神像之下瞧见一块布料。

    冯慕鱼的祭祀舞服。

    那火红布料显然是被剑割下一截,在边路修剪,绑带成一只鹤,鹤头遥望的方向指示西南方,其鹤身刻画二字,栖木。

    青鸾宇!

    张岁寒心脏扑通狂跳,一种不妙的感觉涌现。他狂奔离去,不多时,便来到青鸾宇。

    站在门口,他仍可一眼望却那千年来与房梁同高的栖木,但此时,他眼神悲伤不已,胸口作痛。

    不只是早已得知这栖木已死,更是在那栖木之旁,有一土坯陈新,一块墓碑立于之上。

    陆笙之墓。

    那是陆婆婆的墓碑。

    “婆婆......”

    虽然心中早有预演,但身体仍然无法压抑颤抖。张岁寒眼泪不自觉地留下,他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失魂状态下,步履蹒跚。

    年少记忆中,呼吸之间就已经到达的路程,在此时是那般遥远。

    扑通之声响起,他的双膝直接砸在地上,头颅重重地磕响,以此祭奠从小爱护自己的老人。张岁寒喃喃道:“婆婆,我是小岁寒,我来晚了,对不起,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