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敢尔!

第二十六章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夜里,妙济心中惶惶不安。房外的风雷声甚急,只怕搭起的棚子抵挡不住。于是身批僧袍,出门查看。

    天空黑云浓重,呼啸的狂风吹的妙济睁不开双眼,他心中不安更甚,来到内院门前掏出钥匙开锁,慌乱中几次对不准锁眼。

    忽然天光大亮,看清位置,妙济一捅而进,院中传出一声嘶吼:

    “穿越!!!”

    “吱呀”声起,内院的木门被妙济推开。院中事物印入目中,骇人的场景惊的他目瞪口呆。

    内院,墓口。

    有一素袍人衣诀飘飘,顶天立地,手指上苍。如摩羯降世,似罗刹法相现身。

    空中黑云缠绕,欲将素袍人吞噬。忽然雷霆击穿黑云,似八部天龙直坠凡间。

    轰鸣声暴起,震耳欲聋,墓口光芒万丈,耀的妙济双手遮眼,心中梵音四起,只觉将要魂归西天。

    “所以……没劈中?”

    “没劈中,搭起的棚子被雷电炸毁。”

    颜含看着躺在踏上,毛发焦乱,面图黑灰的王业一阵头疼。

    一大早妙济就着人来寻他,说是业郎君昨夜被雷劈了,吓得他赶紧过来。听妙济讲述,竟是昨夜雷电交加之时,这小子站在墓前修炼“引雷术”……

    这小子到底哪不正常?

    叹了口气,抬眼就见妙济一脸兴奋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叨着什么。不知想起何事,又急忙在书架上翻找。

    完了,又疯一个。

    王业醒来时,已经是雷劈的第二日傍晚。离着与刘蒿薇七日之约,还剩两日。

    反正都功印已经在手,她来了,就随她拿去,有字无字,已经无关紧要了。活也是死,死也是死。

    他只在初醒之时恍然坐起,环顾四周后,又躺了下去。此时他已万念俱灰,最有希望穿回去的方法他也试过了,依然身在古代,每当想起家中寻不到他的父母,就心如刀绞。

    看着这一坨行尸走肉,颜含以为他被惊掉了魂。好歹这里是佛寺,于是妙济带着几个僧人,在王业的房中做了场镇魂的法事。但无济于事。

    妙济几番找他打听“引雷术”,还问他是否是修道之人。见王业翻着白眼没有任何回应,顿觉失望,也不再提。

    就这么直挺挺的躺了一夜。第二日,颜含领着三人进了律寺。

    “伯安!你快看,谁来了?”

    王业躺在床上,慢慢转过头去,见到来人后,眼神微动,嘴角撇出一丝微笑。

    “伯安你何故如此憔悴?”

    “赶紧起来啦,就知道赖床!”

    “哎呀阿姊,你没见他生着病嘛。”

    来者原来是云山,云锦儿与云申兄妹三人,今日入城售卖皮货,寻到了颜含的住处,颜含便把三人带到了这里。随行的云氏其他族人去采买物资。

    “云景和云驰呢?”

    “云景有事,家父给云景在谷中寻了门亲事。云驰……已多日未见着了。”

    云山知道云驰为何躲着他们,但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哎,王业,听说你昨夜让雷劈了?”

    “呵呵……”

    “雷雨天你去外面做什么,失心疯啦。”

    “呵呵。”

    “难道是你亏心事做多了,老天招你出去,你不得不去?”

    “呵呵!”

    看着王业要杀人的眼神,云山急忙让云锦儿住嘴。

    “云锦儿你一女子,怎么进得了寺院?”

    云锦儿一愣,手指门口的妙济说道:

    “这里都有女和尚,我一女子怎么进不得?”

    阿弥陀佛,贫僧谢谢您!

    颜含作东,在王城的荣华酒楼摆宴。王业被云锦儿硬拉着起了床,也算是雷劈之后第一次下地。

    看着一桌的肉食,王业也没什么胃口,一旁的云申靠到他的食案边,问道:

    “兄长,那日救我的女侠呢?”

    “怎么,有事?”

    “呵呵,没事,就是觉得她武艺高强,很钦佩,我要是能和她一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就好了。”

    王业暼了云申一眼。哼,明日女侠就来除我,要不你来观摩学习?

    期间,有位僧人来寻,颜含出去一会。回来后见众人饱腹,便带着王业与云山他们辞别。

    看着云锦儿依依不舍,云山只能又答应她过几日再来。云寨的存货,可经不起兄妹这般变卖……

    颜含带着王业并没有回律寺。王业上前两步问何事,颜含只知道他们在酒楼时,中尉司马去律寺寻过他二人。

    “我?寻我做甚,我又不是官场之人。”

    “去了便知。”

    二人来到城东的中尉府左堂,见着中尉司马,中尉司马领着二人前往牢狱,一边走一边说道:

    “日前在云寨带回了一百多贼寇,其中有一人嚷着与郎中大人和这位业郎君相识。当时大人还未回王城,便将他与贼寇关在一起。近几日再没生事端,牢役也就忘了此事。今日晌午牢役送餐时,发现那人已经被打的几乎气绝,方想起此事。”

    贼寇?与颜含和我相识,没记得贼寇里有熟人啊。

    见颜含与王业面面相觑,中尉司马又补充了一句:

    “是个瘸子。”

    哎呀,我就说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此人也算是云寨之战的功臣,竟把他给忘了。于是几人连忙进了牢狱,在衙役值守的房间见到了躺在席上奄奄一息的彭横勇。

    “阿勇啊,我对不住你!”

    王业扑了过去,看着已经被打成猪头,口角流着血迹的彭横勇,悲痛万分,场面十分感人。

    彭横勇微睁开一眼,瞧了半天,终于看清来人,右手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指着王业,嘴角漏风送出两个字:

    “瓷……袄……”

    便昏了过去。

    彭横勇被抬回寺里,就住王业的隔壁。

    叫了医师查看过了。全身折磨的不轻,没有内伤,但几乎耗尽了精力。只能躺在踏上养着,什么时候醒来也说不准。

    七月二十三日,天气晴好。颜含与妙济在内院,墓室已闭,两人拜案行礼,就可将王墓重新封土。

    隔壁的彭横勇还没醒来。王业去给喂食了些汤水,便回到自己房中。

    七日之约已到。

    虽然不知刘蒿薇这几日去了哪里,但王业深信,今日,她必来。

    依她的性子,定是夜黑之后,夜黑风高好杀人嘛。

    王业把玩着手中的都功印,无所事事。本来白净的玉面中心有些黑印,用朱砂写就的字迹也有些残缺。

    反正闲来无事,他用清水冲洗干净,找来颜料,重新写了一遍。也算尽心尽力给刘蒿薇一个交代了。

    吃过夕食,他就在房中盘坐等候。自穿越而来,从未有过这般平静。

    亥时刚过,内院值守的衙役锁门回屋,寺院中再无人影。

    腿已盘酸的王业,双腿垂在榻下,仰身躺在踏上,等的有点久,竟有些困了。

    身体一阵寒起,睁开双眼便知,人来了。

    刘蒿薇果然已经静静的站在房中,未蒙面纱。前额发丝有些杂乱,冷俏的脸庞稍显疲惫。

    王业起身与之对视,两人竟都没言语。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回的却永远回不去。

    王业将都功印抛了过去。出手的一瞬间,心理还是有一丝忐忑。再怎么视死如归,大义禀然,临死之时都会紧张,这是对死亡的尊重,也是对活着的尊重。

    刘蒿薇接印,翻手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会如此?”

    “我找到印时,印面无字,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上面的字是我写的,知道不顶用,坏了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你动手吧。”

    死便死了,一了百了,但愿投胎再回那个年代。

    王业闭上双眼,下巴微抬,将洁净的喉结露在外面。

    等了一会,却没等到一剑封喉的畅快,低头疑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刘蒿薇。

    她今日不对劲啊。

    自打进屋就一言不发,接印之后也没有预想之中的愤怒,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很想死?”

    “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

    “你又不是穿越来的,想回便回啊。”

    “有家就能回吗?你总说穿越,到底指的是什么?”

    “哦,对了,你的乳名就叫穿越。”

    “是钏悦。”

    王业疑惑的看着刘蒿薇,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我虽不知你说的穿越是何字,但必不是我的乳名。钏是臂钏,我刚出生时,手臂上戴有玉钏,据母后……家母说,给我戴上时,我快活的整宿未睡。于是便起名钏悦。”

    哦,这个钏啊,还一直以为是口音问题,关中人都读重声呢。

    “你说的穿越呢?”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来自未来,不知怎么就忽然到了现在,这就叫穿越。”

    “前世今生?”

    “唉,或许是吧,反正都是回不去了,都一样。”

    刘蒿薇不对劲啊,今天特别爱聊,难道说她遭遇了什么变故?

    “你……今天为何没杀我?”

    刘蒿薇走向榻边,隔着王业一步远,学着方才他一样,秀腿垂地,横躺在踏上。

    “我累了。”

    说罢拿起都功印看了良久。

    “刘渊病重,活不过几日,楚王不可靠,计划取消,勿回。呵!往日筹划,一路奔波,还是抵不过天命。”

    “刘渊?就是那个汉国刘渊?你是汉人?”

    刘蒿薇转头,清冷的目光看着王业说道:

    “跟你一样,此汉非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