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证道

第十章重制

    飞辇之上,断言阁弟子一行约莫十余人面色肃然,为首一青衣女修正听着李觅解释血玉花一事前因后果。

    “我趁那恶獠正与金钩血鹿混战时偷偷潜入洞中,想找寻那悬赏的血玉果。

    进到洞穴深处便见到阎宁生尸身与那妖异血花,在下推断死亡时间应不过两周,于是便在尸体四周寻到此人身份木牌与那储物袋。

    正欲退出洞去,那恶獠正巧回来,不得已在下与之对敌,侥幸杀之却也落得重伤,便回峰来寻得符诗晴符师姐想与之交换丹药疗伤,这才将那血玉妖花卖予符师姐....”

    李觅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此事告知慕容颖。

    断言阁那几位弟子听完面露怀疑之色,其中有一人道:

    “恶獠?我记得李师弟不过刚入山门三月不到,此獠修为往少了说也可抵还丹境。李师弟以为一句侥幸杀之便能与此事撇清关系?”

    李觅就知道会有人怀疑,面色不变:“此獠在之前已受过重伤,并非全盛,不然依在下修为,十个也难逃一死...”

    那人还想再说,慕容颖打断道:“李师弟几月前蒙得阁主厚爱,赠予宝物,我想应是靠得此物才能与那恶獠周旋一二.....”

    “莫不是那凤羽簪?”有人问道,

    “正是。”众弟子这才住嘴,但脸色已缓和不少,看来断言阁弟子皆知道那凤羽专克邪物一说。看向李觅的目光却不由古怪起来

    凤羽簪一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李觅心想自己身为凌云阁弟子却得慕容阁主青睐已让这些人产生淡淡的隔阂...

    不过显然他不在乎这些内门弟子怎么想,此次阎宁生一事慕容颖为主,这些弟子不过断言阁派来走个过场而已。

    慕容颖面露思索之色问他:“那恶獠在与师弟对敌前便已重伤?”“正是,此獠一只眼睛瞎了,而且我记得身上还有不轻的伤。”

    “那倒奇怪了,此獠虽不是威名赫赫,我却也不认为仅凭一金钩血鹿便可将其重伤之....”

    李觅沉思片刻:“师姐是说此獠伤势并不是与血鹿交战所受?而是另有原因?”

    慕容颖不知可否道:“不可妄下结论,先到离尘阁去打探阎宁生消息,再由李师弟带我们去那千机峰一趟。”

    离尘阁月华峰,李觅与众人走在峰间大道,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离尘阁,见得周围景色与其他万仞诸峰倒是差不多,不过比起凌云峰多了几分静谧温婉之感。

    凌云给人感觉似利剑一般,离尘却如月下女子无二,可能与此阁阁主洛玉千有关?李觅心想。

    一路沉默无言,离尘弟子见到这几位断言阁来人就知准无好事,谁也不想与他们几位扯上关系,都站在远处看着。

    李觅等人直上离尘管事堂,主管事也是一位中年模样,见宗门执法队伍过来连忙笑脸相迎:

    “慕容师妹,断言阁事务繁多今日怎得有空到此?”

    “辛管事。”慕容颖抬手一礼,面色严肃道:“此番奉阁主之名来此寻一离尘弟子,恕在下公务缠身,便不与师兄多谈。”

    那位辛管事倒是个圆滑之人,见周围围观弟子众多,还了一礼道:“师妹且随我到内堂说话...”

    慕容颖给李觅打了个眼色,他点点头跟着两人往内堂走去。余下十人面色严肃没啥表示站立在过道,俨然给他们守门一般。

    进得内堂一间燃着熏香的房间,李觅默默把门带上,于慕容颖身后站定。

    辛管事作了个请入座手势,待到慕容颖坐下,开口问道:“可有慕容阁主手令?”

    青衣女子拿出一块黑铁令牌上刻断言阁三字。她开门见山:“离尘阁近来可有弟子辈失踪一事?”

    辛管事闻言苦笑:“门下弟子众多,管事堂虽有监理离尘弟子辈一职,却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知晓每人去向不是?”

    “那近月可有弟子为悬赏去过那千机峰?”

    “千机峰?”辛管事面露沉思之色。

    慕容颖见时机已到看向李觅,他心领神会从储物袋中拿出木牌递予辛管事。

    辛管事见此木牌后为之一滞,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竟然是阎师弟......”

    李觅面色肃然道:

    “辛管事节哀。此物乃弟子在那千机峰一洞窟中发现,阎宁生死前颈部似有一道利刃伤痕,不知辛管事可知这位阎师兄可有什么仇人之类?”

    辛安庆面色一变:“你是说阎师弟是被人所杀?”

    “不可妄下断言,只因此人死因蹊跷,慕容阁主遣我们来此调查一二。”

    辛安庆知道这句不可妄下断言基本上是说事实正是如此,那阎宁生肯定是死于他人之手。

    他沉默片刻:“阎师弟乃离尘内门弟子辈资质数一数二之人,平日沉默寡言,并不像与他人有什么仇怨之类。

    千机峰离此地太远,阎师弟平日基本都在这月华峰周边修道,断不应该去得别处.....”

    “是否可有周遭弟子嫉妒此人资质一说?”李觅倒是不留情面问道。

    “此话怎讲?”

    辛安庆闻言怔怔看了他一眼。心说这算什么话,千剑阁正道宗门,怎会有如此心术不正之辈?

    李觅倒是对这种事见的多了,在凡间如此,山上也是如此。

    慕容颖见两人话到此处,觉得差不多了便淡淡说道:“劳烦辛管事告知我等那阎宁生住在何处,可去看看此人住处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我这便差人送你们过去。”

    离尘内门弟子阁楼,李觅看着前方两道纤细倩影走在一处,心中知晓此事必然已不是辛安庆一个小小管事可参与的,离尘阁阁老洛玉千也是派出门下首席弟子跟着他们。

    这下可好,断言离尘两阁首席皆在此处,李觅感觉事情可能会越来越麻烦,只好乖乖跟在两位女修身后。

    那些断言弟子此事正在月华峰中走访,想要打探出那阎宁生生前可有什么人见过,人际关系如何什么的。

    “此处便是那阎宁生居所。”离尘首席司剑琴沉沉说道。

    慕容颖点点头看着李觅,他自知此时应担当马前卒角色,上前推开那小阁楼率先走了进去。

    阁中凌乱一片,跟李觅住所有得一拼,不过李觅由于采采经常来首席阁楼中做客,已是尽量保持整洁干净了...

    入眼所见皆是一写书籍卷册,这点又与他相似不少,李觅一一看去基本全是些修行、证道之流,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后面两人也是默默进来,只听得慕容颖轻轻说道:“还真是有够乱的。”

    李觅心说男修基本上大抵都是如此?

    又走到那阎宁生床前,床前桌子搁着一本《望海潮》,不知是哪种书籍。

    他拿起细看讲的是中州碧水海周边一些奇闻异事。“想来与那《九州精怪志》差不多。”

    李觅平常爱好本就不多,阅读可以算一项。

    “看来这阎宁生生前也是爱书之人。”司剑琴看着他说道。

    “辛管事说此人沉默寡言,看来不假。”他放下书籍,“只是不知这楼中可有那阎宁生死因线索?”

    入得门来全是书籍之类,其次便只有一张小床,一个书桌。慕容颖沉思片刻,来到床前观察许久,伸手往床下探去。

    其余两人一看有戏,纷纷围了上来,只见她慢慢拖出一木雕盒子,一看就知绝非凡物。

    李觅仔细看清便开口道:“黑檀木?”见他表情有异,司剑琴问道:“此物有何特别?”

    “倒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只是此物只有中州那边才有产出。”这便是多读书的好处了。

    见此物黑沉沉犹如铁块一般,其上还有数道禁制,一看便知原先主人并不想让人轻易打开。

    禁制以黑檀木盒为本,其上一道道纹路连之,似如血管一般缠绕其上,可知要贸然开启引发禁制反制这盒子便算毁了。

    李觅看看两人,坦然说道;“在下对禁制一窍不通。”

    “也没人觉得你会啊..”司剑琴翻了个白眼,端起木盒,真息凝聚其上,似要找出纹路连接规律。

    此事显得颇耗费心神,只一会便有汗滴滴流下。

    旁边两人不敢打扰,皆屏气凝神。听得咔吧一声,黑檀木从中间裂开,分成四瓣如花朵一般。

    “真是厉害,”“以力破巧罢了。”

    司剑琴擦了擦汗沉声说道:“此物禁制纹路与我宗门手法不是同道,应是中州天人宗一脉传承。”

    李觅在书籍中见过这名字,乃是通玄界数以数二禁法大宗,若纯论禁法一道,远比千剑阁强的不知多少。

    他看向这盒子里裂开部分,似有一张白绢图。见是此物李觅心中就是一沉,心说不会是张地图吧?

    果不其然,慕容颖小心拿出地图展开,只见其上赫然是万仞峰周边地图,比李觅手中那份一百灵石的不知详细多少。

    其中千剑阁诸峰都有一一记录,他仔细看千机峰一处,在那千机峰灵台阁一处标有两个小字‘血玉’。

    原来这阎宁生早知那灵台阁深处有一朵血玉妖花!李觅心中了然,这下起码解释那阎宁生大老远跑去千机峰是干嘛的了。

    他表情自然瞒不过屋中其余两人,慕容颖淡淡说道:“看来关键还是这朵血玉花,只是不知此花为何对阎宁生吸引如此之大,竟让他命丧于此。”

    他此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那阎宁生修为境界如何?”

    司剑琴想了想:“阎师弟入得门来资质非凡,短短一年内便已是洗髓巅峰,离结丹不过一步之遥。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年多次冲击结丹都失败了....”

    李觅心说这已经称的上精才绝艳了,采采乃凌云内门弟子修道三年也不过洗髓境。

    这些首席则更是天资绝顶之辈。随既他又想到自己修为不由叹了口气,入得门来三月有余,还是小小引气境,其后洗髓、结丹、还丹离他何其遥远。

    “资质、资质?”李觅心中一道闪电划过。

    慕容颖见他忽地沉默下来,问道:“李觅师弟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沉下心来:“此事还得等我验证一二,不知两位师姐可知这千剑阁何处偏门卷宗、外道典籍最多?”

    两人沉思片刻给出答案:“静心观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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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静心观藏书阁,便是那宗门功法秘籍所在之地,非阁老身份连进都别想进去的那种。

    李觅以前也有所耳闻,今日他只身来到此观中,有那断言阁令牌在手,修为滔天的守阁奴打量他几眼便放他入内。

    李觅态度恭敬谢过,低着头慢慢走入此阁,自他一进门来,只感觉无数道神识将他里里外外扫了个遍,有种一切秘密都被人看穿之感。

    他也算见过不少修为高深之人,表情没甚变化的走向阁中深处。

    “符师姐提醒过我,凌云典籍中没记载血玉开花一事,可去外门典籍中找,原来对应的正是此处...”

    李觅心有所感般小心在一堆堆书卷中寻找,他本是想来此处碰碰运气,看是不是真如自己内心所想一般,至于能不能找到答案..“只能看运气了...”

    一晃两日过去,李觅看遍此间有关通玄界草药见闻,皆是一无所获。

    “莫不是方向不对?”他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本想就此离去,又心有不甘,正在此时,一绢册仿佛理所当然般出现在他眼前。

    《中州灵宝秘鉴》如话本小说一般的书名倒让李觅为之一怔。

    心中古怪拿起此卷翻看起来,此书出现在他眼前好似有人安排一般,而且怎么就那么巧正有血玉果开花一事记载!

    他抬起头看向阁中四周,此藏书阁虽诺大无比但此时只有他一人。他摇了摇头继续看去。入眼只见四个大字:“夺血炼法.”

    此法门乃邪门外道之功,必不容于天地,若我辈正道弟子见之必毁其根源。

    欲行此事必先找那千年血玉移植于人身,待血玉吸尽宿主其精血元气刮骨抽髓,再将血玉所开之花以特殊法门炼之,宿主资质越好,则此法炼之所成越甚......

    李觅心中平静异常,对所谓正道弟子一说并无所感,此时竟是想到那阎宁生死后惨状。

    “难道阎师兄也修炼了此法?可为何最后留在那洞中之人会是他自己?这倒是奇也怪也....”

    此法门倒是符合李觅对于所谓邪功的刻板印象,皆是强夺他人生机资质已自肥的那种。

    他站起身来将书册放回原处,那阎宁生尸身被他发现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若不是他发现及时,恐怕那阎师兄一身精血在此刻已被那幕后之人占为己有。

    此事必不是那恶獠所为,他不信一个还未开化灵智的怪物能办到此事,那必然就是有人这么干的。

    只是不知恶獠,阎宁生,与那幕后之人在灵台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那阎宁生修到洗髓境之后因修为再难进半步而杀人,还是有人欲夺他资质而将他杀死血炼?”

    至于那恶獠,应该恰好只是在洞中守着那株血玉花而已....

    看来关键还是在那灵台谷中,只要搞清楚阎宁生与谁合作将那恶獠击伤,又是如何得到那血玉花,此事即可结案....

    李觅坐在书卷中沉思,他想把自己代入阎宁生,思考阎宁生在那灵台谷中究竟做了什么...

    “若我是那阎宁生,有那张白绢地图又知晓那血玉炼法,必离开离尘阁独去千机峰,毕竟自己不想让宗门知道此花存在...”

    “也许他也很快进得谷内,找到洞穴,只是他运气没那么好,他并不知那洞中还有恶獠存在...

    也不对,他肯定知道,这千年血玉若没有什么怪物守着才是真的有鬼!”

    “他以自己洗髓巅峰修为,想要胜那全盛期恶獠几乎不可能,他又没有青骨剑和凤羽簪...”

    “他必是和我一样偷偷潜入洞中,想偷取那血玉花...可惜时运不济,被那恶獠发现赶了出来,此处应是狼狈逃窜才对。以其手段,想跑倒是不难...”

    “出来之后,或许是受了不轻的伤,为了疗伤,他断然不可赶那么远的路再回离尘阁..

    是了,此人应该在千机峰附近凌云阁中疗伤才是....”

    “他想修那夺血炼法则必须找到宿主,又不好在离尘阁内找怕惹来事端,于是阎宁生便在凌云阁内物色到了一人....

    此人资质应与自身相差无几,修为也应正好在自己之下才好助自己斩那恶獠修得血炼...”

    李觅心中无数想法一一涌出,他进入到了一种似玄非玄的境界里。

    “不知已何种理由,又不知以何种方法诱骗得此人来到灵台谷,我猜应该是以某种宝物相商....”

    “两人结伴再次来到灵台谷,再入得洞中,早有准备之下,那恶獠再狠却也被两人联手下击成重伤...

    此处又不太对,那恶獠充其量野兽而已,若只是一人之力还不好说,但两名洗髓巅峰修士不应只是将其重伤才对。

    难道两人中有人有二心故意放走此獠?”越思考李觅则越是头疼不已。

    “进得那洞中,两人应都受了不轻的伤才对。阎宁生此刻忽然暴起发难欲杀此人炼得魔功却不知为何反被另一人击杀?”

    他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关键性的信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是了,阎宁生找的那位宿主也不是啥简单人物,是那宿主主动找到他的?

    又或者那黑檀木盒子就干脆是此人故意给与那阎宁生的...对方和阎宁生打的是同一个算盘,都想炼对方已自肥?”

    灵台谷恶獠洞若没有地图想要寻到不是特别简单之事,再加上那恶獠守门...

    “两人皆不想在自己阁中找那血炼对象,都想着从别的阁找.....

    欲修那夺血魔功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而已,那人将那血玉花移植到阎宁生尸身便自信回到阁中养伤等待,连那身份木牌都觉得没必要拿走?

    想等那血玉花将阎宁生刮骨抽髓之后再回来...”

    也是,毕竟若不是这贼老天莫大的巧合,那千机峰灵台谷恶獠洞可能几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进去才对。

    “那恶獠,那逃走的恶獠此时便成了这洞穴的天然防护,必不会放得别的东西入洞中来?”

    结束这段疯狂想法的李觅面露释然之色,他倒不觉得此事真就是这么发展的,只是心中疑惑众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而已。

    “我莫不是真的话本小说看的太多?”他默默站起身来,看向那本《中州灵宝秘鉴》,在这静心观也算有所收获,至少让他知道了血玉花一事根源,也对阎宁生一事有了不小帮助。

    其实要验证他这些想法倒也不难,只要在凌云阁弟子辈中寻那是从中州过来,近日又受过不轻伤的人即可,想到此处李觅心中好似已有了答案淡淡一笑走出了静心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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