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随笔之三害

第二十七章:乱起青云之以和为贵(八)

    武英大会开始前,第十天。

    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虽然天气很好,但是蓝天之下的人们,却悲喜不一。

    清晨,方府。

    方飞云每日都起的很早,早起用猪鬃做的牙刷沾上牙粉刷牙。

    之后便是晨练,他的武功虽不如雷山这个武痴,但也可算一流高手,比林怀勒要高多了。

    晨练之后便是早饭,方府的早饭一贯都是较为丰富的,方飞云习武之人,食量很大。

    桌上以鱼虾海货为主,他是土生土长的沪人,父母都是渔民。

    自十四岁入了青云门,如今已十六年。

    方飞云正用饭呢,管家来禀报,递上一封信。

    信上写:老地方钓鱼。

    署名:月垠。

    方飞云点点头,示意管家把信烧了。吃完饭以后便携带手下三人,坐船上了江,又转到一艘大船上。

    月垠已经此地等候多时。

    月垠,年方二十八,其人黑发、碧眼,鹰钩鼻。乃是父亲与一外国女子所生,所以他自幼便被歧视。

    “野种”、“杂种”、“狗杂种”等谩骂之词伴随了他整个童年,而且他的母亲是被卖到大乾的,只是他父亲家族的一名婢女而已。

    不过童年时经历的屈辱,却成为了他攀爬向上的动力。

    十八载寒暑,苦练不缀,最痛苦的一段时间,是他练武练到尿血。

    目前的他,乃是锦衣卫“八刀”之一,这八人在江湖与朝廷中被称为:关山云雨,日月争辉。

    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月垠由于童年的经历,让他性格极端,为人阴狠。练武能够把自己练到尿血的狠人,有权势之后更是疯狂的报复当年欺负过自己的人。

    但也正因为他太狠了,所以很多人不喜欢他,苦活累活脏活不讨好的活都推给他。

    但目前来看,也正因为他的狠,他的“孤”,才让当今皇上看重他、信任他。

    月垠平时不苟言笑,常低头看人,那一双狠毒的眼睛像鹰一样,每个被他盯过的人都感觉很不舒服。

    包括方飞云。

    但方飞云从没有表现过自己的不舒服,也从没有在任何地方说过月垠的坏话。

    方飞云是个沉稳的人,但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冲云蛟,既指方飞云习练的乱云腿,也指方飞云从得势的一飞冲天。

    他稳中有狠,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方飞云很自然的坐在月垠身边的马扎上,旁边的手下递过来一根鱼竿,已经上好饵料。

    方飞云娴熟的一甩鱼竿,道:“月大人找我何事?”

    月垠的嗓音略微尖细,道:“还有十天就选举了,这件事上面特意派我来盯着。只能成,不能败。”

    方飞云道:“还有一些障碍。”

    月垠:“我知道,师广新。找你来,就是商量对策,如何搞定他。”

    方飞云:“月大人有什么高见?”

    月垠转过头来,眼神狠,语气更狠,道:“杀了他。”

    方飞云并没有反驳,而是道:“杀了之后,大人想如何处理师家?我记得师家在朝中也有人为官。”

    月垠继续道:“无官不贪,找个由头给办了就是。”

    方飞云接着道:“那其他人反对我呢?没人会支持一个杀同门元老的人。”

    月垠皱眉,这倒是有点难办,语气不好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方飞云反问道:“屈大人呢?”

    月垠道:“谁知道那个老滑头在干什么,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万全的办法。如果坏了事,杀谁也都晚了。所以,与其事后杀更多人,不如现在就先解决掉碍事的。”

    方飞云暗道:这月垠杀性也太大了吧,按照他这种行事方法,不管我能不能选的上,以后都没法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方飞云思考片刻,道:“月大人,我不敢跟你保证一定行。但是有你们的支持,我当掌门的可能是最大的。”

    “而且,与其杀师广新,不如杀了林怀勒。”

    月垠道:“你那有人手吗?没有的话,我来。”

    方飞云摇摇头,道:“月大人,我不能动手,你也不能动手。”

    “能动手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雷山,一个是林怀勒自己的手下。但最好的就是雷山。”

    月垠虽然杀性大,但是不代表无脑,道:“借刀杀人,你坐收渔利。好办法。”

    “但是,雷山会动手吗?”

    方飞云道:“看屈大人的吧,他还没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

    “哈哈哈,想我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叼着大烟杆的屈符屈大人走上了甲板。

    只见其人,一米六的身高,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在属下的搀扶下艰难的坐下,拒绝了旁边人递过来的鱼竿。

    屈符一张口就是一阵烟、酒混合的口气,不好意思道:“昨晚喝多了,所以今早起来晚了。”

    方飞云道:“屈大人应酬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月垠不答话,他常年练武,饮食清淡,几乎不饮酒。所以对于屈符这酒、色、烟全来的,向来看不惯。

    但是屈符在此地呆了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朝廷派月垠来,更多是作为一个后手,让他负责武力压制的。也是一种表态,说明朝廷重视此事。

    但是具体的行动,依然还是屈符在负责。

    屈符摆摆手,道:“我和雷山他爹雷老虎谈了谈,对方的开价很高。他也知道雷山就武痴一个,却整日里做着掌门梦。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如果雷山杀了林怀勒,同门相残。不说杀人偿命的事,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坏掉了。”

    方飞云点点头:“理是这个理。”

    月垠直接问:“雷老虎开的什么价?”

    屈符道:“一张海船许可证。”

    月垠一甩竿子,骂道:“TMD,杀个人要一张海船许可证,刀是金子做的还是人是金子做的?”

    方飞云也皱眉,心道:这老家伙还真敢开口。

    屈符喝了两口明前龙井,感觉宿醉带来的口渴、头晕都缓解了很多,道:“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吗,他用儿子的江湖名声和前途,想多换点东西也很正常吗。”

    “不过呢,现在一张海船许可证就相当于一座金山啊。老屈我自己都眼红的搞不到,他就别想了。”

    “我和他讨价还价,前两个条件都好满足,一个是锦衣卫要保证他儿子雷山的安全,最好是能弄个锦衣卫旗官、百户的当当。”

    “第二个就是飞云上位之后,青云门有关海贸的生意,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要和雷家签订一个十年之约。稳定的从他那拿货。”

    方飞云插嘴道:“他雷家武林世家,好像不做这些生意吧。”

    屈符一口烟一口茶,快活的道:“害,武林世家说出去好听,守着家里那些田地每年的产出就那些。再加上这些年朝廷对武林的管束越来越紧。”

    “他雷老虎也想另谋出路啊。再说了,朝廷放开海禁之后,谁不想在海贸上分杯羹?”

    “据我所知,青云门每年光是给海贸商船供货就能年入百万两。老屈我都眼馋啊。”

    月垠皱眉道:“海贸利重,世人皆知。回到正题吧。”

    屈符接着道:“前两个都好说,第三个,着实让我犯难了。我做不了主,只能来找月大人了。”

    月垠道:“什么事?”

    屈符道:“雷家想买个官。”

    月垠嗤笑一声,道:“他雷家疯了?又是海船许可证,又是买官?他雷老虎不想在江湖上混了?”

    屈符:“没办法啊,江湖越来越难混了。江湖最兴盛的时候,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天下太平了,江湖就难混了。”

    “不说其他的,咱锦衣卫想捏死哪个门派不行?有月大人这样的高手在,哪个人敢放肆?要不是为了安稳,师广新他们敢跟朝廷作对早都尸骨无存了。”

    对于屈符的马屁,月垠虽然表面上冷哼一声,装作高冷不在意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满受用的。

    方飞云心里暗道:吹牛逼,不说武盟十八派,就说七大派,哪个家里没有炼神的大高手坐镇?安稳,怕是不想惹得那些老不死的怪物出关乱杀一气吧。

    这就是武功的妙处,个人武力的极致,导致了百人敌、千人敌这种怪物出现。

    于是朝廷与江湖就有了一种默契,江湖门派不想朝廷赶尽杀绝,朝廷也不想江湖门派搞得天下大乱。

    虽然双方都不会做的太过,有一条看不见的底线横亘在双方之间,但是总体上掌握着大乾朝统治权的朝廷还是处于优势。

    朝廷可以想办法去限制这些江湖门派、武人。

    月垠有些为难,道:“多大的官?”

    自古以来,卖官鬻爵这种事就屡见不鲜,尤其是封建王朝。虽说大家都不会明说,但是可以钻各种漏洞,比如说科举作弊。

    科举舞弊案,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卖官鬻爵,只不过不是直接卖,而是卖当官的资格。

    而据有记载的也非常多,先秦时期,秦王政四年,蝗灾横行,秦王政下诏鼓励百姓纳粟授爵,就是给朝廷捐粟米,朝廷给相应的爵位。

    这种官方允许的买官制度称之为捐纳,通常只给予虚衔,而无实职。

    到了大乾朝,依然也有,只不过给能买的官设了上限,这也是朝中所有大佬的共识,或者说潜规则。

    比如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登内阁。意思大家都懂,就是人家正儿八经的从科举杀出来的卷王,看不起你买官的。

    后来自朝廷插手海贸之后,渐渐的不缺银子了。

    朝廷就停了捐纳制度,只在特殊时期接受捐纳,比如某地发生了严重旱涝灾害,朝廷一时之间救济粮没有运到(原因很多,比如粮仓被贪官搬空了之类的),这个时候呢,就会允许大户捐粮授官。这也是早已有的成例。

    屈符道:“不大,但是比较特殊。”

    月垠很敏锐地道:“海事相关?”

    屈符点点头,道:“是的。”

    月垠骂道:“草,跟海贸过不去了是吧。”

    屈符摊摊手,道:“银子吗,谁不想挣?听说扶桑还有个什么石见银山,那银子不要钱地一样随便拿。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不要命的也要去搏个一生富贵。”

    月垠道:“这事我也未必搞得定,海事相关的要找市舶司,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他搞一个官职吧。”

    屈符笑着道:“还是月大人面子大,这种事我一个小百户肯定搞不定。”

    三人商量好了,便又一起吃了顿午饭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