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遂，你冷静点！”莫翎用驱魔剑抵着颉遂，身上的伤口被牵扯着，血流了一地。

    力气一点点的被耗散，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心间蔓延，天好像黑了，看不见一点光。

    颉遂从看见芊凌消失的那一刻就爆发了，疯了一样的攻击只剩在原地的莫翎，妄图把他当作一个发泄的缺口。

    莫翎本就不敌在魔域出身的颉遂，而且又不舍伤他，只能被动防守着，才会被打的如此狼狈。

    颉遂根本就听不进眼前人的话，他感觉脑子快要炸掉了。

    极端而又偏执的杀欲，黑暗又血腥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企图将他拉入最泥泞而肮脏的地狱。

    他好像看见，血腥黑洞的魔域向他张开了手，带着他，坠入黑暗。

    天边微弱的星光越来越远，他无力的抬眸想要看清楚，视线却愈发模糊。

    “颉遂，停下。”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那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但他本能的想要去遵循。

    芊凌的脸上被大面积烧伤，整个头部都是血糊糊的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声音全部哑掉，每动一下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感，但她捂着胸口，咽下喉口不断翻涌的血腥，一瘸一拐的朝着颉遂走过去，每一步落在地上的动作都仿佛在刀间行走，带着刺骨的疼。

    颉遂双目呆滞且麻木，却像有感应似的放开了莫翎，转向了芊凌的方向。两人对视着，一瞬间好多好多情绪涌上心口。

    颉遂在原地呆呆的站着，眼泪却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他的意识还在与欲望挣扎，可他的灵魂却本能的像芊凌求助。

    “别怕，颉遂，我在这里。”芊凌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用那只被烧伤的只剩下焦黑骨头的手摸了摸颉遂的眼睛，踮起脚，在他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焦糊味，血腥味，眼泪的咸味，还有痛苦的味道。

    颉遂眼中的血色一点一点淡下去，连带着那铺天盖地的低气压一齐消失。

    绿色的光芒以芊凌为中心四散开来，芊凌身上的肉以一种快速的方式重新长出来，莫翎的伤口瞬间愈合，满地尸骨化为亮丽的向日葵，长在春风中。

    “没事了。”芊凌跌在他怀中，头靠着他心脏的位置，在熟悉的心跳声中，疲惫的闭上了眼。

    颉遂僵硬的收着手臂，将女孩小心的圈入怀中。低头靠着她的头顶，小声抽泣。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激烈的控诉，两个差点绝望的人抱在一起，给了彼此希望。

    莫翎的眼眶也湿了，虽然很多时候他都无法与芊凌颉遂的感情共鸣，但他总会为他们好好的爱着而感动的想哭。

    他希望这些糟糕的事情早点结束，他们两个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否则，就是天道不公。

    “颉遂，别怕，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芊凌依偎在他胸口，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很轻的说着话。

    颉遂没应，只是眼泪一直在流，委屈的像个要被抛弃的小孩。

    而他确实差一点点就被抛弃了，因为他感觉的到，芊凌有那么一刻，选择不会是他。

    “火从我身上烧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要死了，灼烧的感觉好痛苦，身体一瞬间被疼痛笼罩，口鼻里都是烟雾，我连呼吸都继续不下去了。”芊凌睫毛颤了颤，压抑了什么情绪，才接着说下去，“你知道我最后的意识里出现的是什么吗？”

    “颉遂，是雪，是那个我遇见你的冬天里遍布整个天空的雪。”

    “它们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一片接着一片，裹着冰冷的寒气，在我被烧死之前，熄灭了那片火海。”

    “颉遂。”她又叫了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获得面对恐惧的力量似的。

    “不是神明的慈悲放过了我，是你，又一次救了我。”

    颉遂呜咽着，抱紧了她，不愿意撒手。

    他心口酸胀，给不出任何回应，只是凭借本能的抱住眼前的人，让她来疗愈他的伤痕。

    “你为什么会拒绝祂的交易？我不相信。”琦玮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脸色有些落寞。

    她是真的觉得难以置信，那个人可是世界的神明啊，拥有决定一切的力量，怎么会有人，会有人能拒绝呢。

    莫翎见到她便拿起驱魔剑，一脸警惕的盯着她。

    琦玮见到他提防的目光，一瞬间难过的不能自已。

    “莫翎哥哥，你别紧张，我现在伤害不了你们的。”她苦笑着，语气里多了几分苦涩与无力。

    她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底牌的输家，又有什么资格对她们产生威胁。

    “颉遂，我们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好不好。”芊凌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开口。

    颉遂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手悄悄的摸了摸脸，抹掉了眼泪，只是委屈的跟在她背后，一步都不愿意分开。

    芊凌没管他，只是看了眼二楼，“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琦玮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当然。”

    琦玮走在前面，寻了一张干净整洁的桌子，坐了下来。

    “芊凌，我原本以为，没有人能拒绝神明的诱惑。”琦玮微笑着，那双动人的眼睛里不再明媚，“可是你真的很让人出乎意料。”

    “罗莎死了对吗？”芊凌手垂在桌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颉遂修长的手指，目光都没落在她身上，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样一句。

    “啊你怎么知道罗莎？“琦玮有点懵，她不应该问自己为什么和神明交易选择堕落吗，和罗莎有什么关系。

    “原来还是死掉了吗？”芊凌叹了口气，目光里残留些怜悯，“我和你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芊凌突然靠着椅背，语速很慢。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和神明的交易？”琦玮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好不容易有个反派坦白忏悔时间，这人居然不按套路来。

    “很难猜吗？”芊凌突然轻笑，“背叛的理由，大部分和利益有关。不过就是自私贪婪的灵魂被魔鬼引诱利用罢了，你这么想同我讨论，是希望我可怜你吗？”

    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态度，与那神明竟如出一辙。

    “你很像他，一样的自私冷漠，我也是。”琦玮突然开始笑，只是有些牵强，也有悔恨。

    “和我说没用，自己去向死去的灵魂忏悔吧，看她们原不原谅你。”芊凌牵住颉遂的手，动作温柔，但面对琦玮却是冷酷的，说出的字不带任何感情，像对待空气一样敷衍。

    “净化我吧，让我去赎罪。”琦玮看着她，目光中有恳求。

    “触碰你这样的人，会脏了手。”芊凌起身离开，未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他们刚走出旅馆，身后的一切便消失不见，空旷的土地上光秃秃的，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一样。

    背叛了自己灵魂的人，将不再拥有灵魂，也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

    芊凌摇头，和颉遂莫翎一起回了圣光城，向他们来时一样。

    恶魔依旧扫荡街道房间，吃人，吐骨头。

    卡罗拉和柯西在睡梦中被夺走了生命，他们梦到了阿力，阿力说想他们了。所以他们带着笑，用同样的方式与他团聚。

    罗莎跑到以前她和乔安躲过的那个角落，突然不跑了，只是转过身勇敢的面对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身体的恶魔，用最大的力气给了它一刀，然后被甩出去摔得粉碎。

    而琦玮踩在宝林的尸体上，像神明献上祭品，赢得了生命与能力。

    其实城南镇的陨落很简单，恶魔入侵，原来住在这的人死了，这里就荒废了，只是有人偏偏出卖自己的灵魂，来换取福利，只是最后却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