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赵王这边，近期已经有了扳倒太子的一整套计划？

    或许即将开始实施？

    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让张冲感觉口干舌燥，激动万分，同时也有些惊疑不定。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以前的所有计划，就要推翻重来，重新估价。

    机会难得啊。

    张冲的微表情变化，边上冷眼旁观的张苞看得清楚。

    他了解父亲要重新思考片刻，于是主动把话题接了过来。

    张苞很聪明，绝口不提‘背后主子倒了’这个敏感话题，而是强调如何使西域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云云。

    元洛果然被引到这个问题上来，他淡然说道：

    “本王也觉得过去的河西走廊，在以张氏为首的地方士族协助下，十分安定繁荣，这个局面不宜被改变。”

    张冲缓解了过来，他对赵王的观点十分认同，点了点头插嘴说道：

    “我等希望，今后张氏恢复在河西走廊的参政议政权力，对刺史、大将军官员的任用，有直接建议权。”

    元洛听罢面无表情。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太子元智不爱搭理这个张氏家族。

    实在是张氏父子狮子大开口，异想天开的厉害！

    本来河西走廊的民生经济，社会治安等，就在张氏等当地士族的实际控制之下。

    可州府衙门的行政权与军事权乃是朝廷底线，再强大的地方集团，也不可能允许他们插手行政和军事。

    否则，这样的格局和藩王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张冲提出这个要求，分明是想当个瓜州藩王！

    瓜州介于关内与西域之间的屏障，这种战略要冲，怎么可能出现一个藩王？

    痴心妄想！

    在心里狠狠痛骂之后，元洛表面上还是很和善，他缓声开口道：

    “这事关大局，本朝并无先例，需要届时酌定。”

    张冲缓缓点头，沉声道：

    “酌定也可，大将军可先不议，但属下可否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从今往后，瓜州刺史只能由河西走廊本地官吏中推选。”

    此话刚落地，元洛脸色变了变，尬笑起来，“侯爷，你莫非想要搞裂土分疆？”

    张冲闻言，立刻起身对着元洛拱手道：“请赵王明鉴，属下绝无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厢房内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旁边的世子张苞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张冲同样有些震惊。

    一共三个条件。

    第一个没什么好说的，可后面两个，是张氏家族找朝廷谈判的终极目标。

    只要能达成一个，就可以。

    但张氏父子俩也明白，这三个条件可不是轻易能达成。

    任何一位统治者，内心深处是不允许国中之国的藩王存在。

    因此，张氏父子俩早就商量好，后两个条件要徐徐图之，不能一蹴而就。

    否则，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戒备和警惕。

    因为目的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就如同赵王元洛所说的这句‘裂土分疆’一样，昭然若揭。

    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让张苞惊讶的是，父亲为什么刚一见面，直接就开口了呢？

    元洛看着恭敬地向他弯腰行礼的张冲，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现场气氛凝重而尴尬。

    良久，元洛这才淡淡说道：

    “侯爷请坐下吧，本王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三个条件待本王报请宁王叔之后，再作定论。”

    “属下多谢赵王。”

    张冲大松了一口气，他坐下之后凑上前轻声说道：

    “只要赵王能答应帮助属下这三个条件，那么日后河西走廊...便是赵王的大后方！”

    元洛听罢心头一跳。

    他凝眸看着张冲，沉声道：

    “你们说的三个条件，没有一个好办，阻力巨大，而且必然会引起江南宁王府的强烈反感。”

    “不过，本王答应你们会去全力争取，但你们也要让本王看到诚意。”

    张冲立刻道：“赵王请说，只要我父子二人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元洛抿嘴一笑，淡然道：

    “不用那么严肃认真，这件事情其实不算难，你们回去之后，设法将瓜州刺史曹可盛除掉，然后引发河西走廊内乱。”

    张冲听了一惊，“禀王爷，刺杀曹可盛先前进行数次，他的身边有暗卫和征西军近卫保护，很难成功。”

    元洛咧嘴一笑，道：“那是因为你并没下定决心，抱着与太子谈判的幻想。”

    此话击中张冲要害，他低下头点了点头。

    ……

    东宫西书房。

    午膳之后的太子，端着茶盏轻啜滚烫的茶水，皱着眉说道：

    “刚才那个红焖田鸡，孤多吃了几只，实在有些油腻，怕是消食困难。”

    秋风见茶壶空了些许，主动给满上，“殿下吃惯了清淡，偶尔吃这油腻的红焖菜自然有些不习惯，喝点清茶压一压，微臣去吩咐膳食房，晚餐时做几个清爽解腻的小菜。”

    “嗯，你越来越贴心了。”

    太子夸奖了一句，让秋风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这时候，纪洪求见。

    秋风接纪督公进来之后，就想要告退避嫌。

    “这次你不用回避，留下来吧。”

    见纪洪没有特别暗示，太子就没必要让机要秘书回避，她可以做简单纪要，以便今后查询。

    交谈日期，内容，人物以及结论。

    这些机要秘书的内容，元智都教习过秋风，就是要她学会做会晤记录，会议纪要。

    “日后你会接触越来越多秘密事宜，早一些习惯也好。”

    秋风这才回过神来，默默回到她的案几前，摊开厚厚的记事簿，执支小号笔开始用小楷记录。

    “臣纪洪，见过太子殿下。”

    “说吧，敦煌张氏父子有什么动静？”

    太子直接开口，猜测到纪洪前来汇报的事项内容，一定是张氏父子。

    “张氏父子从东宫辕门吃了闭门羹之后，回到第一驿馆，不久，就有赵王府的一位师爷找上了门。”

    太子听罢撇撇嘴，仍旧低头喝着茶，然后吧唧着嘴抬头看了垂立在前的纪洪一眼，不咸不淡道：

    “孤的三弟现在终于言归正传了，可歌可泣啊，那张氏父子两人，见着了赵王？”

    纪洪低眉恭声道：

    “不但见着了，赵王还设宴招待了张氏父子，只是具体谈了些什么，请殿下恕罪，暗影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