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热茶，继续提问道：

    “秋风你说，一个是天天喊着君如父，臣为子，臣子一切所思所想应为君父而用的官员，另一个则是成天把民重君轻，为君上者更应以身作则，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官员，哪个更讨人喜，或者直接点说，皇帝一般喜欢哪种类型的官员？”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也颇有深度，秋风蹙眉片刻，怯声道：

    “以微臣理解，应该是第一种类型的官员，比较符合皇帝陛下的喜爱。”

    “为什么？”

    “赏心悦目，顺耳。”

    元智笑盈盈说道：

    “你倒是聪明，投其所好，可惜说得太过肤浅。第一种观点，是帝王的统治理念与方针，也是广大官员的政治思想觉悟。”

    “第二种观点，这是帝王个人品德追求的目标，也是他展示在天下人面前的形象塑造。”

    太子爷这番近乎哲理的言语，有些深奥难懂，秋风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但这并不影响她向太子爷虚心学习的热情，和个人崇拜。

    ……

    从三更起，太子被昭仪鸾凤等侍妾宫女围着，先是沐浴，然后是梳头，着装。

    太子大婚的迎娶，那是非常庄严也十分讲究。

    五更报时，天刚蒙蒙亮，迎亲队伍就准时从东宫出发。

    元智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着赤红色蟠龙太子袍服，脚踏酱紫色鹿皮宫靴，威风凛凛登上四轮豪华銮驾，前往定国公府迎亲。

    迎亲队伍中许多身着华丽服饰的宫女和太监，他们高举旌旗权杖等，作为太子的迎亲仪杖。

    队伍最前面的是宫廷吹鼓手们，集体奏乐。

    今日，皇宫朱雀门也是热闹非凡，在京七品以上官吏，都被要求盛装出席太子的大婚典礼。

    皇族的王子和公主们，在京二等勋爵，以及退位大臣，外国使节都被邀请参加。

    至于迎亲队伍的安保，这跟太子微服私访稍有不同。

    丁九和他的二十余名贴身近卫，被要求盛装在列，不得带弓弩，千牛刀也是悄然挂在马鞍上，刀鞘上还飘上数条红彩带，像个装饰品。

    总之，喜庆的队伍中不得显现凶器、寒光等。

    樊虎所率的五百千牛卫，他们可以全副武装，要求在迎亲队伍四周，远远的担任警戒。

    汉城河贯穿整个长安城，是秦地漕运的主要河道，它承担着京城的货物运输。

    今日是太子大婚，汉城河靠近曲江湖和望春阁这带河道，奉命戒严半天。

    这里原本热闹非凡的河面上，一条船未见，显得非常冷清。

    临近河畔是一条非常宽阔的驿道，由于这里是皇家园林，长期有人修缮，道路非常平整笔直。

    迎亲队伍前面敲锣打鼓，然后是太监宫女们的仪仗队伍，后面才是太子銮驾。

    从两侧看过去，除了銮驾顶，车厢四面前后被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路上都被樊虎的千牛卫提前清过场，几乎没有行人。

    偶尔有之，看到太子迎亲人马，也是赶紧远远避开。

    丁九鹰隼般双眼四处打量，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只要是太子外出离开皇城，他的注意力就会自然而然地高度集中。

    这是职业习惯。

    右侧的汉城河，靠近驿道上的大片芦苇长势正好，沿岸几乎被茂密芦苇所覆盖。

    晨风吹过，芦苇发出簌簌响声。

    鼻间嗅到略带水腥气的潮湿，太子爷让小太监掀开车窗帘子，他惬意地深吸着湿润的空气，感觉清晰、舒畅。

    迎亲队伍的吹鼓手们，到这里做短暂歇息不再吹鼓了，因为前面二里路左右，就是英士坊。

    定国公府就在英士坊里，那里才是吹鼓手们显露身手和气力的时候。

    这时候除了杂乱无章的马蹄声，马儿咈咈的出气声，以及河水拍岸的哗哗水响，再无其它杂音。

    可有人偏偏要打破这种安静。

    原本寂静无声，了无人踪的芦苇荡中，忽地射出嗖嗖的弓箭。

    还有的是短程弩箭。

    “哎哟…”

    “……”

    一时间里，仪仗的太监宫女们，就有数人中箭，其余的吓得喊爹叫娘地四处躲藏。

    马队左侧的侍卫战马也有个别中箭，哀鸣着倒下。

    一时间里，凄惨哀嚎声，马啼嘶鸣声，杂乱叫骂声是此起彼伏。

    马上侍卫身手矫健，早就伏身躲在战马内侧。

    原来严整的队形，一下子出现了一些破绽。

    “保护太子銮驾，快速冲过这片芦苇区！”丁九见状大声下令。

    很遗憾，侍卫们手上没有五连发骑弩，几十匹高头大马在銮驾四周围成一圈保护。

    他们伏藏在马的内侧，袭击者的弓箭伤不到人。

    虽然突然遇袭，但侍卫们却仍然冷静之极，没有乱了方寸。

    偷袭者人员明显不多，奔跑起来的马速又太快，他们只能现身近身肉搏。

    挡住视线的芦苇，猛地被掀开，二十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杀手，从水里跃身而起。

    身在空中，手中长刀扬起。

    “杀啊！”

    “？？？”

    侍卫们这才抽出千牛刀，骑在马上迎敌，与刺客们开始了肉搏战。

    丁九惊怒交集，他人如大鸟一般从马背上飞起，落下来时，正在几名刺客之中，单刀一砸，将一名刺客连刀带人砍翻，左拳击出，竟将另一名刺客打得飞了起来。

    跟着他矮身一肘击出，喀喇几声，左后侧那刺客胸骨俱碎，瘫倒在地。

    他人又猛地挺直，腰刀横削，将另一个刺客的脑袋削去了一半。

    他与姜五郎等全体侍卫拳打脚踢刀劈，动作连贯狠毒，瞬间连杀七八名刺客，这才稍稍稳住阵脚。

    可这些刺客个个刀术精湛，步伐稳健，轻功了得。

    好在千牛卫们都骑着战马，占有一定优势，这才让侍卫们稍微喘过一口气来。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突然从芦苇荡中腾空而起，直接向奔跑中的太子銮驾袭来。

    “砰砰…”

    两个千牛侍卫策马来挡，被他们各自一掌，从马背上飞出去数丈，倒地坠亡。

    “保护太子！”

    贴身护着銮驾的丁九和姜五郎策马迎敌，四名顶尖高手战在一起。

    双方只走了几招，丁九和姜五郎两人就觉得体内气血翻滚。

    对方功力远胜于自己。

    “砰…”

    丁九中了对手一掌，口吐鲜血伏到马背上，人马落于銮驾之后。

    那名蒙面刺客，飞出一剑刺到驾车的太监，并施展轻功追上銮驾，双手拉着马缰绳将车辇逼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