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鹊门大战已过五日，赵冰重伤昏迷，范栖云带他和武者金带的儿子前往国都皇安城，落脚三省岭。

    正值中午，是这里下雪的时候。

    春云客栈，范栖云早已派人打点好了一切。

    赵冰盖着厚厚的棉被，脸上毫无血色，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进出，嘴唇紧闭，药食难进，范栖云只能喂他少量的水。

    一下马车，当地最好的大夫就到了。看过之后，他一个劲儿地直摇头，问了半天只说没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逼问之下他才承认，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脉相，他根本治不了。

    范栖云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再去打听，苍山门的情报网遍布各地，不多时就有消息送来。

    三省岭西，近日来了一个奇人，或许可疗此伤。

    顾不得核实，范栖云向门人交待几句，就匆匆出了门，骑上快马，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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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的桃花又开了，已是下午时分，微风扫面清香无比，范栖云带回来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白衣长身，须发皆无，自号无妄。

    看过了赵冰，无妄微微一笑，转头对范栖云道：“先是劳累过度，后又震伤心肺，既已过了五天，这位小兄弟也就没事了。”

    范栖云听得云里雾里，无妄解释道：

    “如果他真要死，当日就死了！不过，他挺了过来，也算造化夺天，也就不会再死了。”

    范栖云有点后怕，没想到最危险的时刻是几天前，他自责只顾赶路，没有早点请个大夫。其实赵冰早有交待，须到安全之处方可考虑此事，到了这里，他们才完全摆脱了鹊门的眼线。

    “那……”范栖云一边想事一边询问，半天忘了要说什么，只是指着赵冰看着无妄。

    “不必担心，现在他只是睡着了，他应该多日没有休息了吧？”无妄随口问。

    范栖云点点头。

    相处短短几日，他从未见赵冰休息过，每次回来都是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为父母，也为他那个兄弟。

    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想到这里，范栖云心头一松，眼前一花，向前栽去。无妄见状伸手一抬，另一只手往范栖云手腕一搭，微一皱眉，自言自语道：“你才是那个伤重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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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天气开始闷热起来，范栖云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有力。

    无妄没有白来，他也果然是个杏林高手，一副汤药下去，范栖云就面色如常了，不出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窗前站着一个人，刚送走了无妄，看着远去的身影，欣然一笑道：“活着真好。”

    突然，房门开了，冲进来一个小孩，约有五六岁，一下子就抱住了窗前的人，抬头憨笑道：“赵冰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赵冰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孩子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死，当时大家都哄着他，说他的父亲有急事，面前的那些人都是他父亲的朋友，还亮出了他父亲的那把刀，他就信了。离开的时候，那群人还给他带了一大笔钱，远远不止五百万，他们觉得值，赵冰也觉得很值。

    “小果子，等你范叔叔醒了再下去，好不好呀？”一个大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哄着一个小孩子。

    “好的！那范叔叔什么时候醒呀？”

    “等他休息好了自然就醒了啊，我们小声点，不要打扰到他啦！”说着赵冰抱起小果子，一起看向街上。

    可！可！

    几声咳嗽声，赵冰转身，范栖云醒了，起了半个身子，两眼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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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风吹袭，肉香四溢，三省岭的夏天真是不错，赵冰第一次体验到了这别样的温馨。不同于石机城的吵闹，这里虽然房屋低低矮矮，但有着说不出的亲切，人也和善很多，没有石机城里的人那么多事。

    半个多月前，他和陈变一起被围观，还闹出了大文章，给陈变气得要死。这里就不太需要担心，随耳一听，大都是在谈论买卖，偶有收成和孩子之类的话题。

    赵冰牵着小果子的手，小果子举着两串糖葫芦，两人在街上游游晃晃，慢慢地走过烤肉摊，糖果摊，胭脂水粉摊……一个挨一个，就算有着千般悲痛，也可以暂时不用去想，这才是赵冰心目中的热闹。

    “我要这个。”小果子用糖葫芦杵了杵一个地方。

    “小果子乖，小果子不要。”赵冰看都不看，直接回绝了他。

    这个小孩可比自己有钱多了，而自己，严格来讲现在仍是身无分文。先是陈变接济，现在是苍山门接济，范栖云给过他好几次钱，找各种借口，现在，借口也逐渐离谱。

    刚才出门的时候，范栖云说不知道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要赵冰带钱出去帮他试试，以后他养好了伤，也可以去尝试下。他一个负责情报的苍山门大师兄，到了一处首先要了解的就是风土人情，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他明白对方的心意，直接收了钱，就带着小果子出来了。

    舅爷爷告诫过他：承人恩情，也是予人恩情。如果连报恩都在犹豫能不能做到，那就不配为人。

    他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终究不是苍山门人，如果因为救了别人，就心安理得拿人钱财的话，那就严重偏离了他的本意。作为武者，他应该有武者的营生。

    一瞬间，他就决定了：到了皇安城，他就去找份事情做。

    赵冰正在神游，脚下一绊，小果子挡在他身前，对面站着个姑娘，满脸怒气，手里拿着一串东西，应该是某种小吃。

    “我要这个！”小果子用手扯着赵冰的胳膊，仰头指着姑娘的手。

    赵冰细细一看，姑娘裙摆上粘着一串糖葫芦，小果子手里只剩了一串，嗡得耳鸣了一下。

    从小到大，赵冰极少有机会与姑娘说话，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一时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此前无所畏惧的他，竟隐隐有一丝丝恐惧，比起李青悟、杜玉松那些人，这姑娘面对起来要艰难百倍。遇到那些人，他至少可以跑，可以挣扎，可面对这样冲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姑娘（虽然听不到骂的是什么），就只能僵在原地，任人宰割。

    “赵冰哥哥，你怎么了？”

    不多时，被小果子一摇，赵冰清醒了过来，满头大汗。

    那位不相识的姑娘已经消失了，赵冰一拽小果子的手，警惕地环顾四周，猫下腰小声道：“不准要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