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鬼了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创世纪》
蓝天躺在那空虚混沌之中，黑暗的渊面之上，突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你看过《圣经》吗？”
一个人形虚影徐徐飘了过来，用蓝天的声音对他说道。
“没有。”他答，“你怎么会用我的声音说话？”
人形虚影没有对蓝天的问题作答，而是说自己想说的。
“神其实很好当的，说有‘光’，就有了‘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奥特曼也是光，或许奥特曼就是神的光，那一年变成光的小孩们也是神的光。”
“你想表达什么？”蓝天问。
“人类的历史即将终结了，我想不到其它法子阻止那场末日的到来，于心有愧。”
“怎么，灭霸要打响指了？”蓝天笑道。
“这一个地方是我用尽一切创造出来的，只有你我知道。”
“然后呢——？”
“日后你需要我时，那就来这里找我，当你濒死之际。而在你拥有能力进来这里找我之前，我会助你不死。”
那虚影又笑道：
“但你也不要死太多次，因为我需要为你输送梦魇。每为你护身一次，梦魇就越少一些。你小的时候可让我头疼得紧，每次替你摆平麻烦都要损失梦魇——这些梦魇为你将来造梦可是铺平了不少道路。我已经快藏不住了，以后的危难日子，恐怕十有九次需要你自己解决。但你应该撑得过去的吧？你应该撑得过去，毕竟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不要让我后悔选择你。”
“哇噢——我是被选中的人吗？”
蓝天听完那虚影的滔滔言论，放肆地笑了出来：
“您可真会说笑话。拜拜了您嘞，我得去上班了。”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噢，对——我不问你是谁，你会没存在感，这就有失你的身份了，毕竟电影和小说里像你这种神秘人物都是了不得的绝世高手。咳咳。”
蓝天模仿电视剧里的配音拿腔拿调地作揖说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罢。日后你会承担起一切的。”
那人形虚影忽地浑身充斥着黑雾，向蓝天冲了过去，露出他的面貌——他长得竟然是蓝天的模样！
“鬼啊！”
蓝天从梦中惊醒，坐在网吧里靠近前台的机位上胡乱挥舞，想要驱散那团黑雾，跟见鬼一样大叫道：
“救命啊，鬼啊！”
“吵什么啊你！”
店长来到他的身后，把他的耳机摘了下来。
“店……”
蓝天擦了擦脸上的汗，双手护在胸前，惊喜交加，道：
“店长？！”
“你怎么了？”
比他矮了两分米的店长一脸鄙夷地抬头看着他。
“那个鬼呢？”
蓝天站起来，抓住店长的肩膀在他身后看了看，又在原地边转圈边扫视店里的情况。
“什么鬼？”
店长甩开了他的手，不耐烦地道。
“你他妈打游戏打疯掉了？”
“不是——”
蓝天双手按住头，颤颤巍巍，差点腿一软，又没站住脚，道：
“我还是在做梦吗？”
“我警告你啊：现在是晚上8点，距离你9点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到时候你如果还是这个状态，神神叨叨的，要是有人举报你，30块一次！”店长抬头怒视着他，“玩游戏把魂都给玩没了，没用的东西。”
换作平常，蓝天会低着头，承受店长的教训。
“你听到了吗？”
但这次，他没有理他，甚至完全听不清店长在说什么。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
“我跟你说话呢——”
“老板，来包烟。”
前台有个客人对店长喊道。
后者愤愤地叹了口气，正好肚子有点不舒服，决定饶过蓝天，去招待那个客人，再上个大厕。
“待会儿上班的时候给我振作点。”
他说完就回到了前台。
见鬼了……
见鬼了！
蓝天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了。
真得是做梦吗？
“他妈的，我怎么在自己梦里都这么悲催？”
时间拨回到昨天晚上——
“借我那把枪吧，你说你用不上那玩意去杀谁。”
说这话的人叫蓝天，前阵子满了19岁，一个人过的生日。
一个人看的电影，漫威新出的。
一个人吃的火锅，辣得他肚子疼。
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当然继续上班。
他16岁就辍了学，此后一直过着摆烂打工的生活。
他算不上很高，高于亚洲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一两厘米吧，长得略算俊秀，父母双亡，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勉强算注重个人卫生，月光族——总的来说，屌丝一个。
毕竟，没有很多人愿意在19岁如此芳华的年纪在长沙的一个网吧里当网管。
“你要这把枪干嘛？输赢都是我说了算。”
此时他在跟对手要那把AWM。
“唉。这也太耻辱了。”
“有什么耻辱的？”
时间拨回到十五分钟前——
这时已经到了最后时局，决赛圈，在一个山坡上，草丛很高。他一身迷彩服，趴在草里根本看不出来。他手里的装备很好，预判对方的位置在西南方115°的那颗树后面的草里，烟雾弹闪光弹手榴弹燃烧瓶什么的一股脑儿往那个方向扔。
那个方向一定有人——这是一种直觉，他靠这种直觉进过很多次决赛圈了。
可扔到最后，只剩了一颗手榴弹，那个方向还是没有变动，无人伤亡。无端的，他决定把这颗手榴弹留下。
屏幕上又死了一个人，被平底锅拍死的。
蓝天心里笑道:
“又是一个被平底锅拍死的傻叉——”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又死了一个人——同样是被平底锅拍死的。
此时，他才感到一点不对劲，但也没想太多，将精力放在了眼前，与那些躲起来的敌人作着心里的博弈。
随着玩家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终于只剩他和最后一个敌人。
毒圈越来越小了，他还是没看到那个人在哪。再不做个了断，随着毒圈慢慢缩小，两人其一必定会被毒死一个。可这次，他手里没有药恢复血量了，只能破釜沉舟，不能再等。
正在他想匍匐着一点点往前探寻敌人的踪迹时，耳机里响起了敌人的声音。他开的是全频道语音。
“你说，我是杀你呢，还是不杀你呢？”
是个女人在说话。
注意，不是女生，是女人——未见其人，仅仅听其说话的语气就足以感到她气势之霸道的——女人。（这霸道有点刻意为之，听起来有点像变声器）
他停止向前匍匐，而是左右看，找那个敌人在哪。
“别看了，我在你身后。”
蓝天瞬间慌了神，刚想回头开枪，就被那个霸气的女生给打断：
“你要是听话不动，这把吃鸡，我让给你了。”
他打开第三人称视角，看见了身后只穿了内衣内裤的光头女性角色，脸上还有圈胡茬，昵称：
寂寞の萌妹。
好一个胡子拉碴的秃头寂寞萌妹！
寂寞萌妹身上只有一把平底锅，而蓝天是全副武装——可他居然真的没动，仿佛突然懂得了什么东西，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说话吗？”
略作思考，蓝天开了口：
“可以。”
“你玩这游戏多久了？”
“十来天吧。”
“喜欢玩？”
“还行。我喜欢玩的游戏不多。”
“你玩得很蠢知道吗？吃过几次鸡了？”
“好多次了，记不清。”他撒谎道。
“就你这样把手榴弹往一个方向死劲儿扔，还能吃到鸡？”
“爱信不信。”
“你为什么不把我给干了？我手里只有一把平底锅。”
“听闻最近有一个极其嚣张的高级挂比，可瞬移可飞天，拿把平底锅到处拍人还有无敌金身加成，玩家们打又打不死，气也气不过，官方竟然也不见得阻止他。想必……”蓝天叹了口气，“今天我见到本尊了！”
“哈哈！”那个女生放肆地笑道，“你说话真有意思。”
“你这挂多少钱？”蓝天无奈地问道。
“不贵，300一个月。”
“300？有点小贵啊。”蓝天思量着这挂的神奇，又说，“但这么多功能的挂，也值这个价——”
“是美刀。”
“美刀！你搞笑呢？你这挂要2000多块？”
他鄙夷道：
“有本事你现在拿一把AWM出来看看。”
于是，一把AWM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你......”
蓝天懵了。
“你用这把枪吃过很多次鸡了吧。”
“我用不上这玩意儿。”
“那不如......”蓝天试探性地问道，“借我那把枪吧，你说你用不上那玩意去杀谁。”
“你要这把枪干嘛？输赢都是我说了算。”
“唉，这也太耻辱了。”
“有什么耻辱的？”女挂比说道，“一把AWM算不了什么。”
“你还有其它家伙儿？”
“不信？跟我来。”
蓝天便跟着他走下山坡，到了毒圈边缘。决赛圈的毒，闪着来路不清的光电，像蓝色，但给人感觉更像黑色，一般不吃药，数十秒就能把人毒死。但是——女挂比走了出去，没磕药，过了半分钟还是好好的，头还是那么秃，胡茬依旧邋遢。
“这算不了什么啊，顶多就是不被毒圈毒死。我不认可你的300美刀挂。”蓝天不耻道。
“你也出来。”
“什么？”蓝天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也出来？”
“对。你也出来。”
“这毒也对我没用？”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蓝天半信半疑，跟着走了出去。
结果他和女挂比一样毫发无损，连一小半格血都没掉。
“虽然不会被毒死，但是……我……”蓝天嘴硬道，“依旧不认可你的300美刀挂。”
“那这样呢？”
女挂比话音未落，蓝天就听见天上传来一阵轰鸣声——一台战斗机缓缓降落在两人面前。
“你还能召唤空投？”
“这飞机是来接我们的。”
“我们可以开这台飞机？”
“你去投放炸弹吧，我来开飞机。”
蓝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想知道怎么上飞机吗？输入一串数字就行了。”
“什么数字？”
“π后面的第50位到第60位之间的数字。”
“我——”蓝天尬住了。
“我知道你背不出，所以这挂需要一点数学的门槛才能用。我给你打开吧。”
过了十几秒的样子，女挂比操控秃头寂寞萌妹上了飞机，在驾驶舱说道：
“走，姐带你去开飞机兜风。”
蓝天就跟着她上了这台战斗机。
“怎么放炸弹？”
他问道。
“按E。”
“原来是快乐的E键！”
于是蓝天疯狂按E键，女挂比带他飞过了蓝天白云，而他投下的炮弹炸穿了巍峨高峰，泥石飞溅。
“爽不爽？！”女挂比喊道。
“爽啊！”蓝天喊道。
他投下的炸弹炸毁了海港，高塔，医院，每一栋可能藏着三级甲三级头98k的建筑——这些原本令人哄抢的枪械在这台飞机面前已经微不足道了。
“爽就叫出来啊！”女挂比喊道。
“好爽啊，芜湖！”
他投下的炸弹炸得海水激起好几层楼高，整个地图在震动，那是他俩的炮弹轰炸声，回荡在他们的脚下。
十分钟前还在地上如履薄冰找敌人的蓝天，此时却在战斗机上投放炸弹，彻底被毒圈覆盖的游戏世界却正匍匐于他的脚下。
这——就是300美刀——近2100块/月的高级挂：可瞬移可飞天，拿把平底锅到处拍人还有无敌金身加成，玩家们打又打不死，气也气不过，官方竟然也不见得阻止，不被毒圈扣血，还可召唤战斗机跟神仙一样到处飞到处投炸弹。
成功人士值得拥有。
“OK，你体验完了，想买吗？”女挂比问道。
两人正在天上飞着，她坐在驾驶员位置，他坐在她旁边。
额……
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留下了一排省略号。
蓝天沉默了。
“说话呀。”女挂比不耐烦地道。
“我……”蓝天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买不起。”
奈何蓝天并不是成功人士，而是一个屌丝。
“那你不早点说？”
隔着电脑屏幕，蓝天能感受到女挂比鄙视的白眼。
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眨眼的功夫，两人又回到了那座山坡上，那颗树下。
全副武装的蓝天趴在地上，“寂寞の萌妹”拿着把平底锅站在他身后，但谁胜谁负，已经不用猜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是要杀了我，还是……？”蓝天说道。
“你想要第一名吗？想要我就给你。”
蓝天对于女挂比的宽容大量感到匪夷所思。
“你人这么好？又带我体验高级挂，现在还把第一名让给我？”
“玩游戏而已，我怎么开心就怎么玩儿。”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要，但给我也没关系。”
“这话说的，玩这游戏不就是为了赢吗？”女挂比疑惑道，“现在我让你得第一名，你还不要了？”
“拿了第一名也不一定就有意思，更何况是被一个高级挂比让我赢的。再说，我只是看现在的人都玩这游戏，也想试试看好不好玩。”
“哦，懂了，跟风族是吧？”
“也不是。只是……我不玩这个游戏的话，跟我同事的共同话题就少了一点。”
“你很在乎你跟同事的关系？”
“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乎，但又不是很在乎。”
“你做什么工作的。”女挂比饶有兴趣地问道。
“网管。”
“原来你是个网管啊。”她笑道，笑得很轻蔑。
“怎么，瞧不起网管？”
“倒不是瞧不起。你的声音听起来也就20岁左右的样子，为什么不找份更好的工作？”
“我要是能找到，你以为我还会当个网管吗？”他有点生气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玩个游戏还要被你嘲笑？”
“所以。”
那女的听上去好像喝了口什么饮料。
“我盲猜你是个穷鬼，一个窝在小巷子里的网咖里当网管的苦b摆烂年轻人，可能欠了点债，父母不要你了，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有生理需求的时候想花钱买便宜服务又害怕得病，于是只好自己动手解决的废柴。”她打了个嗝，看来刚刚喝的饮料是气泡饮料，“对吗？”
蓝天叹了口气，想说话。
“……”
他没说出来。
很快他又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道：
“对……”
那个女人操纵着他的光头胡茬脸女性角色，走到了他操纵的身穿迷彩服趴在地上的角色面前，趴到了他的背上，接着说道：
“很好。”
蓝天想下机回去睡觉了。
“你身上还有颗手榴弹吧？”
“你怎么知道？”
“我是个高级挂比，知道你身上有颗手榴弹有什么的？”
“然后呢，你想干嘛？”
“你现在把它炸了，我也把金身挂关了，看看谁得第一，怎么样？”
“行吧。”
“你这么听话？”
蓝天没有回答。
他从出生开始就在被欺压的环境中长大：幼儿时期被爸妈殴打，稍大一些的时候被同龄人欺负，长大了被社会上的大人各种方面压榨，也很少反抗过。
“大半夜的，无聊呗，反正都是玩儿，和你这样玩有意思些。”
他这样答道，已经不开心了。被人捅穿痛苦往事应该没人开心地起来。
“如果是我被炸死，就是你吃鸡。”
“这不废话吗？”蓝天微怒道。
“如果是你被炸死，就是我吃鸡。”
“你想表达什么？”
他把手榴弹扔在了两人身下。女挂比也关了挂。
此刻，两人不被炸死，也很快会被毒死。
“我指的是另一种哦～你报个位置就行，正好我无聊，就当旅游了。而且，万一我们同城呢？”
“另一种……？”蓝天懂了，“艹！”
可他已经把手榴弹扔了出去！
“看来，只能听天由命咯。”
那女人笑道。
“你在开玩笑吗？”
“你信不信我今晚就能搭私人飞机空降到你家里？”
蓝天彻底懵了，这女人说的话让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但他又觉得那个女人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那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女人早说，他会直接跑到一边去拿手榴弹炸死自己，这样，她就可以…………
虽然那个女人可能只是开玩笑。
“早点说，就没意思了呀。”
到底谁会吃鸡呢？
砰！
“我艹！”
蓝天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大喊道。
手榴弹炸了！
世界一片漆黑。
网吧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传来骚动不满的声音。
“网管，怎么回事儿啊？”客人A道。
“怎么停电了啊？”客人B道。
“网管。”
“网管。”
“你妈的，网管，我晋级赛啊！”
“网管。”
“网管。”
“网管——”
客人CDEFGHJKLM——一直到二十六个字母全部凑齐了的人，一齐呼唤网管。
“今天不是我值晚班，你们等值班的那个人回来再说吧。”
蓝天对着黑暗中那些愤怒的声音大喊道。
他的同事小詹半个小时前和他女朋友出去了，要上网的蓝天帮忙看一下前台，此刻如果没出错，那两人正处于爱的鼓掌白热化阶段。
“你不会看看怎么回事儿吗？”
其中一个人大喊着答道。
“我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啊，来这里上班也才一个月，不知道停电该怎么处理，也许是线路问题。总之你们等等吧。”
可他又一想，自己既然答应了人家，现在真出了事，还是兜着吧。
他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你们等着，我打个电话给店长！”他喊道。
“快点儿！”一个声音大声答道。
蓝天拿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上有个陌生电话打给了自己。
他犹疑了一小下，把它给接了：
“喂？”
“你和我同城诶。”
“你是……”这个女人的声音令他心里一震，“刚刚和我打同一局游戏的女人？”
“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我是个高级挂比，知道你电话有什么的？”
“你这挂还能查手机号？”
“不光能查手机号，你的通讯录、微信好友、QQ好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蓝天心里又是一震：
“你是搞诈骗的？”
“就你一个小网管，有什么好诈骗的？全身上下加起来的财产还不够我请人吃顿饭呢。”
他心想，我的确穷，可我的手机怎么说也要2000多。
“你请人吃顿饭要几千块吗？”
“看跟什么人吃饭吧，有时候花个几万几十万都可能。”
此时有五六个人打着手电筒来到了前台，架势颇为不善。
“你店长怎么说啊？能不能快点？”
“你们稍等，我在和他说。”
蓝天把身子转过去，不敢看那些因停电导致失去游戏体验的客人，继续和她聊着：
“你如果真的这么厉害，过的日子一定很好吧，还打电话给我干嘛？我可不是有钱人。”
他背对着他们，像说悄悄话一样低声道。
“我看你下线了，就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啊？我们又不认识。”
“你的网友啊，还能是谁。不认识没关系，慢慢认识也可以的。而且，我们同城诶～”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妩媚起来了。
“那……”
蓝天回头看了看那些在黑暗中打着手电筒要讨个说法的抠脚大汉们，再把头转回来，道：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是真的也没辙啊——因为你赢了，所以是你吃鸡。”那女的笑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哦耶！”
自认倒霉吧，蓝天心里想道。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你一直强调我们同城的意义在哪？”
“既然是你赢了，按照我说的，的确不能吃＇鸡＇，但我们可以做些别的啊。”
“你在说什么？我这里有点吵，听不清。”那些客人的喊声越来越大，不绝于耳，“你说做什么？”
“你现在有事吗？”
女人听到了那些叫嚷的人声，问道。
“没，没事儿。”蓝天牵强地笑道，“能有什么事儿，网吧里面的环境你应该知道吧？都这样。”
他先把手机给静音，然后对客人们说：
“短时间内应该来不了电了。你们回家睡觉去吧，或者在网吧里随便找个地方睡都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可以要那个女人等一会儿，晚点再打给她的。
也许是他很久没有和女性有如此多的交流了吧，尤其是在深夜。如今想找个人聊天都得花钱，他花不起这种钱（唉，好可怜一男的）
客人们喧哗埋怨了几句，也就慢慢退散了。
“刚刚网有点不好，你说了些什么？”
打发走了上网的人，他便继续打电话了。
“你今年多大？”她问道。
“19，刚满没多久。”
“处男？”
“不算吧，交过几个女友。”
他扯谎道。
“我比你大个4岁。”
“然后呢？”
“我们玩个游戏吗，很刺激的那种？”
“唔……”
蓝天的大脑已经长到下面去了——这种网调小游戏，对于一个处男来说多少是有一点点小刺激的……
“好......”
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听了会忍不住服从。
“你现在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要那种没人知道你在干嘛的地方——比如你的房间。”
“好。”
他应道，一边跑出了网吧，路过楼下的小吃店，穿过发臭的小巷子，去到了员工宿舍，在他闷热的房间里，打开了灯。
“现在呢？”
他微喘着气道。
“你现在心跳得快吗？”
“挺快的。”
“现在，把你的手机，贴着你的心脏，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声。”
蓝天咽了口口水。
“好。”
他把手机开免提，照做了。
“现在呢？”
他问道。
“你听得到吗？”
她不说话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张上下铺的那种床，他坐在他睡的下铺，上铺没人睡——这样的房间，单调，空虚，压抑，被夏天的高温蒸得有些发烫，让人喘不过气。
正当他想打开空调的时候，贴在胸前的手机一阵剧烈的振动，吓得他没拿稳，落到了地上。
“现在。”
手机突然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跟着，一阵混沌的、令人感到恐惧的黑雾从手机里飘了出来。那些黑雾宛若乌云，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比雷电更加暴烈。黑雾在半空中盘旋缭绕，逐渐扩大，隐约可见一个人在里面浮动着。
“我来了！”
黑雾里的浮动着的，竟是一个鬼魅女人的酮体！
蓝天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想大声呐喊，却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敢缩在角落，惊恐地注视着空中那团直逼天花板的黑雾。
“其实不论是你赢还是我赢，我都会来找你——吃“鸡”的。”
救命，老子见鬼了！
蓝天在心中拼命呼喊着，却说不出话。
“你难道已经被吓到不敢说话了？”
当黑雾扩散到他身上时，那个女人的酮体顺着黑雾像女鬼一样飘到了他面前。
或者说，她就是鬼……
他浑身的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染湿了，但还没尿裤子。
“其实，你应该这样想，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至少……”
她的嘴角裂开，一直到耳根处，露出大白鲨一样的两排尖牙，变成了一个可怖的裂口女。
“我是可惜你的。”
她抚了抚他的下颚，一张血盆大口轻轻张开就能咬下他的头颅，但她却用唇珠吻住了他的双唇，房间里的黑雾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嘴里钻到了他的嘴里。
蓝天瞬间变得精神恍惚，看不清东西了。
灯泡好像有点质量问题，发出了嘶嘶的漏电声，令房间的光亮闪烁个不停。
随着她的一吻，她的声音竟可以在他的身体里响起。
“我会试试看能否将你同化。如果不能，就请你去另一个世界，当我们的探路者吧。”
蓝天被她轻抚着头，她身上的黑雾逐渐也将他给包围，由内而外地融进他的身体。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睡吧。”
他的身体里回荡着那女鬼的声音。
灯，灭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身为男性的我们，大脑要时刻装在脖子上，而不是滚到两腿之间，否则就会被可怕的裂口女找上门）